“啊——好久没有感受过晚风的味道了。”
逢雪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幸福微笑,但眼中的悲伤却越发浓重。
“可是,我怎么闻不到大家的味道了呢?”
“东边第一排部屋是三条家的,【石切丸】和【岩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向日葵、铃兰和桔梗,晚风总能把花香和阳光的味道带到天守阁。”
“三条部屋那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很多老刀都喜欢聚在那儿晒着太阳喝茶。”
“以前【髭切】也经常在那儿,我偶尔也喜欢躺在那边廊檐下晒太阳,被大家投喂茶点,吃饱喝足晒着太阳就睡了,醒来如果太阳偏移了,总会发现身上盖着不同刃的衣服。”
“三条家往后转弯是清江他们的住所,有段时间我很喜欢缠着【笑面】讲鬼故事,有些挺恐怖,有些很悲伤,幸好【数珠丸】总会在故事结束后给我们讲讲佛经道法,温柔安慰我们。”
“南边那个挂着一盏邪恶南瓜灯的是左文字家的部屋,那个南瓜灯是……我记不清哪一年了,我的时间太混乱了。”
逢雪每说一句话,黑色的血就从她口中不断涌出。
就这么一会,她身上雪白的巫女服就已经被黑血浸染了大片。
膝丸完全可以从她说话的停顿和语气中感觉到她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即便如此,逢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那个丑不拉几的南瓜灯笼是某一年的万圣节,我和他们一块做的。”
“左文字家的刀手都很巧,我的加入反而破坏了他们本该完美的成品,但【小夜】和【太阁】却说最喜欢我们一起做的这盏丑灯笼。”
“于是【江雪】和【宗三】一起帮忙把灯笼挂在了房顶最高处,从天守阁的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他们说,如果我需要他们,就从这扇窗户释放灵力点亮南瓜灯,无论什么时间,他们都会立刻赶来。”
“但是现在,不管我点亮南瓜灯多久,他们再也不会到我身边了。”
膝丸看向那盏显眼的南瓜灯笼。
不规则的大小眼,龇牙咧嘴显得恐怖又滑稽的表情。
在这盏丑得搞笑的南瓜灯中跳动着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几乎奄奄一息的微弱火苗。
而下方的房屋,和本丸其他区域一样漆黑一片,毫无生机。
膝丸迟疑道:“【小夜】还在本丸,这个时间应该是已经睡了。”
逢雪勉力笑着:“除了【小夜】和你们兄弟俩,本丸还有几把刀啊?”
“粟田口的【鲶尾藤四郎】、【乱藤四郎】、【前田藤四郎】和【五虎退】还在本丸。”
“啊,你知道吗?粟田口一直是我最向往的存在,我之前说要认【一期】当妈,但却被他拒绝了,只好跟着其他小短刀一块叫他哥,唉——”
逢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膝丸,你说【一期】为什么不肯给我当妈呢?明明他符合【包丁】所说的关于人妻的一切特质。”
膝丸眼角微微抽搐:“可能是因为性别稍微有些不对吧。”
逢雪苦恼道:“因为这种原因吗?”
见逢雪竟然认真陷入了某种沉思,膝丸立刻干脆利落道:“我瞎猜的。”
逢雪又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因为我早就在心里默认【歌仙】当我爹了。”
“虽然他并没有口头同意……当然,我也没有跟他提过,感觉会被骂,但我确实觉得他很适合当爹,就跟【一期】很适合当妈一样。”
膝丸觉得逢雪嗑的CP略微有点邪门了。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膝丸立刻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有些郁闷地想着自己受外川大人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这种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CP嗑得不对劲。
逢雪倒是一点没注意膝丸的郁闷,她自顾自地陷在回忆中,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强调着:“【歌仙】是我的初始刀,他啊,真是一振很好很好很好的刀。”
“最开始选择他的时候,只是因为他很漂亮,漂亮的很……”
逢雪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像是那种如果我不选择他做初始刀,就不可能再有机会遇到他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膝丸沉默着,他觉得自己现在也许需要安慰一下逢雪,但他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的刀。
“只要在审神者的位置上尽职尽责,刀账上的刀迟早都会有的。”
“更何况,据我了解,初始刀都不算稀有刀剑,他们就像审神者的命中注定一样,通常比其他大部分刀剑更愿意早早来到审神者们的身边。”
逢雪笑道:“命中注定啊……那倒确实,不过我的【歌仙】是最特别、最稀有的。”
“当初选择了【歌仙】作为初始刀后,我很长时间既没有锻刀也没有派他出阵过。”
“我们俩就这样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点点把本丸收拾出整齐的模样,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怎样种出漂亮的花和新鲜的蔬菜,怎样分辨万屋各种商品的妙用,怎样在工作之余欣赏这个世界,怎样从审神者的视角热爱这个世界……”
“在我的灵识被困在无尽的时间轮回中几乎迷失的时候,是【歌仙】的和歌一直指引着我,指引我找到了春天的青山溪流,夏天的漫天星斗,秋天的稻田明月和冬天红梅瑞雪。”
“因此,我才得以抓住时间的绳索,摸索着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那时候,我一直想着,要是我们一辈子都能这样慢慢过下去就好了。”
“可是,一辈子对我而言实在太短了,我的一辈子早在来到这座本丸,遇到大家前就结束了。”
直到那把纠缠着无数因果的【膝丸】穿越时间的洪流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另一段人生才真正重启。
而她与【歌仙】的那段时光,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风中点亮火柴燃烧而出的须臾幻境。
直到现在,逢雪还能清晰地想起时政公务人员拿着警告书前来,勒令她尽快履行审神者职责的模样。
于是逢雪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始锻刀。
因为怀着并不愉快的紧张和强烈的抗拒,她十分随意地将需要的材料库库扔进锻刀炉,种类数量通通没有留意。
就这样,那振【膝丸】出现了。
与其他膝丸不同,他显形时并没有说出特定的显形介绍语,甚至没有问出任何有关他兄长的问题。
但当时的逢雪并不了解这些刀剑,甚至不知道大家都有固定的显形介绍语,因此也并没有觉得这振【膝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反而是她,自从见到这振【膝丸】开始,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就始终笼罩在她心头。
她开始越发在意这把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