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姐姐高中班主任和他的妻子找上了门。
听着班主任妻子恶毒的咒骂话语,逢雪更加困惑了。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对方的过错吗?
当初爸爸犯下这种过错,全家都要为此赎罪,母亲哭泣着道歉,砸锅卖铁赔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为什么当姐姐成为受害者时,加害者却能如此理直气壮?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的父亲,难怪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我当时只是看你比较缺爱,作为老师,理应多给你一些关爱,结果却让你产生了误解。”
“你想从我老公身上得到什么呢?父亲一样的爱?还是钱?不管哪种都让人恶心。”
“不过只要你保证打掉孩子,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可以支付你一定的营养费,安排你接下来去其他学校。”
……
夫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演绎地相当精彩。
之后,他们两人被母亲拿着菜刀赶了出去。
逢雪原以为母亲会对姐姐一番暴怒。
过去的这些年,只要他们犯了什么错,母亲立刻就会生气崩溃,她和弟弟几乎都已经习惯了。
但这次母亲并没有一丝愤怒的迹象。
她红着眼眶来到姐姐身边,抱着姐姐哭道:“对不起,真纪,对不起,如果妈妈能再有用一些就好了……”
从那天起,姐姐便不再去学校了。
家里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妈妈甚至都没有提及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该如何处理。
似乎姐姐如果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无论再怎么困难,妈妈都会养育着那个孩子。
逢雪觉得自己也需要做好这种觉悟,过去的她一直生活在母亲和哥哥姐姐的庇护下,现在也应该试着扛起一些责任了。
因为身体情况的特殊性,逢雪找兼职费了好一番功夫,各种或委婉或直白的拒绝和奚落落入她的耳中,却激不起她一丝情绪波动。
唯有久久无法赚钱使得她焦虑不已。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她这样的人,只要四肢健全愿意吃苦,还是可以找到工作的。
但当她拿着第一笔兼职收入,精心挑选了三支鲜花和牛奶回家时,却无论如何都敲不开姐姐的房门。
巨大的不安与前所未有的恐慌猝不及防地朝着心脏席卷而来。
逢雪看着紧闭的房门瘫倒在地,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
直到弟弟拉不起来她,无措地趴在她身上大哭起来,她才勉强回过神。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和弟弟合力将姐姐房门撬开的。
她只记得悬挂在窗帘杆上的姐姐穿着那件被她缝了小黄鸭的睡裙,血液顺着姐姐白皙的小腿蜿蜒到脚腕,坠落到地上汇入粘糊的血滩中。
逢雪想到,如果连她这种人的心脏都会被这样的悲痛冲击,那么家里唯一能够清醒承受一切的母亲又该有多么痛苦。
她无法安慰母亲,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和学习,想让母亲意识到这个家还有希望,她如今也可以支撑起这个家了。
弟弟也变得越来越懂事,甚至会杵着拐杖支撑不能长时间走动的身体慢慢收拾家里,用扭曲的面部肌肉朝着晚归的逢雪和母亲微笑,笨拙地说着:“欢迎回来。”
时间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着,逢雪步入高中之后,偶尔能够和母亲说说话了,虽然只是针对妈妈的话给予简单地回应。
幸好妈妈也能感受到逢雪迫切希望和外界进行沟通的心情,所以也在有意地耐心引导着她。
自从姐姐去世后,妈妈的性格平和了很多,又有了曾经温婉柔和的模样。
逢雪在家时,经常和妈妈进行幼儿学语一般的互动,弟弟也会在一旁傻呵呵地跟着模仿。
那段时光,逢雪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她以为这个家正在走出阴霾,以为时间能够治愈一切。
当她终于能够对着妈妈流利顺畅有感情地朗读出一封兼职时候顾客写给她的感谢信后,妈妈十分开心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特地定制了漂亮的蛋糕。
那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饭桌上,母亲送了她很多很多礼物,说是这么多年来对她的补偿,希望她不要一口气拆开,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往后每一年,生日的时候,新年的时候,慢慢拆开,一直到你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家,好不好?”
母亲说出这样的请求时,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她。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逢雪没能细究母亲眼中闪烁的泪光。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逢雪听到母亲和弟弟出门的声音,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了许久,却没再听到家人们回来的动静。
逢雪起身来到母亲的卧室,在床头发现了一封信——
【抱歉,即便身为母亲,我也终究是个软弱的人,时至今日,我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你也许能够有个顺畅美好的人生了,作为你的母亲,帮助你融入这个世界是我的使命,我很高兴自己能够完成这个使命。】
【你是个优秀坚强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最后,为了让你的人生能够顺利进行,我决定在离开的时候带着悠真一起。】
【人死如灯灭,我们的这一段人生之旅已经结束了,所以不要再牵挂我们了,去寻找和创造属于自己的太阳吧。】
那天晚上,逢雪找了很多地方,联系了很多人。
乡镇商店的老板说母亲带着弟弟买了苹果糖,往城里的方向去了,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应该不会出事。
然而等逢雪走上那座连接城市与郊区的桥时,只看到妈妈的红围巾系在桥栏上,在寒风中轻轻晃动着。
她在风雪中看着妈妈的红围巾愣了很久,然后动作机械地爬上桥栏。
下方的河水一片漆黑,仿佛什么怪物张着深渊巨口。
逢雪坐在桥栏上拼命转动着空白的脑子,试图找到一些让自己不跳下去的理由。
但是负面的信息与复杂的情绪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直到这时,逢雪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家人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那种陌生又熟悉,长期被她搁置的情感开闸泄洪一般猛然爆发出来。
她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一切悲剧,那些年被她错失的爱凝聚成了愧疚、悔恨、恐惧与绝望的刀,剜心刻骨。
人死如灯灭。
在她尚且懵懂无知的时候,她的人生就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逢雪在桥上哭得大脑缺氧。
回过神来,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一定能够给予家人更多的爱与理解,而不是对家人的崩溃与痛苦冷漠以待。
那样的话,也许大家就不会离开了。
可是时光无法倒流,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不是神明,救不了任何人。
逢雪很清楚这些。
她拿出妈妈的遗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终于能够勉强说服自己担负起家人的期待,带着家人的份一起活下去。
寒冬水冷,要把妈妈和弟弟从刺骨的河里带回家。
逢雪这样想着。
但当她站起身时,晕晕乎乎的脑子根本没注意到脚下桥栏的积雪,一个打滑不稳,就那样掉了下去,被钢筋刺穿了身体。
逢雪的尸体被带走后,她发觉自己可以移动位置了。
但她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依旧蹲在桥墩上看着河里。
不知道是不是逢雪这只鬼影响了磁场的原因,桥梁的施工总是无法顺利进行。
直到有一天,一位巫女来到了桥上,找到了逢雪。
“我说怎么最近时空转换装置总是故障,果然是时空节点出问题了,这地方怎么卡了只鬼?巫女自言自语道。
随后,巫女告知逢雪,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她的存在对历史和时间都会造成严重影响。
见逢雪只盯着河面发呆,似乎根本没听她说话,巫女郁闷不已,但她又不能在这里出手驱鬼,毕竟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对哪个时空造成影响。
巫女试着跟逢雪讲条件:“要怎样你才愿意离开这里?”
逢雪这才指着河面说:“我想带妈妈和弟弟回家。”
巫女看着河面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我答应你。”
逢雪沉寂许久的心重新跃动起来,她期盼地看向巫女。
在巫女主动准备与她结契定下约定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逢雪隐约听到巫女电话那边传来唧唧哇哇的吵闹女声:“我……审神者……让垃圾付出代价……不管……”
巫女眼角抽搐地挂掉电话,静静打量了一下逢雪,说:“虽然已经变成鬼了,但灵力还算纯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时之政府外务部的公务人员,代号【虹月】。”
“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担任一下临时审神者,带领刀剑付丧神与妄图扭曲时间,破坏历史的时间溯行军战斗,共同守护历史呢?”
“我们这边福利待遇还挺丰厚的哦。”
逢雪呆呆地问:“时之政府……是掌管时间的政府吗?”
“倒没有掌管时间那么大的权利,只是连接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而已。”
听着虹月滔滔不绝介绍时政和刀剑男士的话语,逢雪蓦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压制的念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
既然这个世界上真有可以影响时间的存在,那么她的奢望说不定真的能变为希望。
怀着这样并不光彩的想法,逢雪答应了虹月,尝试去做某个本丸的临时审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