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很快就挖好了,范衡蹲下抚摸着小黑干枯的皮毛,“可我更明白伤心之后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尽快处理尸体防止疫病传播,小黑在生小狗时双腿就在腐烂,而且眼睛发红,万一身上什么疫病可就麻烦了,还有小狗,一旦发现有染病的迹象,立刻隔离,别让它再传染其他小狗。”
范衡将小黑的尸体小心翼翼放进深坑中后,开始将土一点点扬到小黑身上,最后彻底将小黑深埋地底。
牧溪递上了一块木牌,上面画着一条活灵活现通体漆黑的小狗,范衡接过来将它插在疏松的土壤中,越红尘也来到树下轻轻抚摸着小黑的墓碑。
范衡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到头来安慰小越的居然是牧溪。
“小越,”范衡轻轻一跃跳上了柳树最高的枝桠上,“哭够了就跟我回思源山庄找桐姐,听说她给你设计了好几套喜服,正等着让你挑选呢。”
“是吗?”越红尘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道,“可距离我们定的成亲日子还早,喜服准备的也太快了吧?”
“早做打算嘛!”范衡折下几条柳枝编织了个花环扔给了越红尘,越红尘接住后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但还是戴上花环红着脸赶紧让范衡下来。
“不知小越姑娘心结可解?”越红尘走之前,苍竹道长问道。
“他们有他们的伟大,我自有我的卑鄙,众多森林中,难免会有一颗长歪的树木,”越红尘笑着朝苍竹道长道,“道长,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偏激了,也明白做出决定的同时也伴随着代价,但是我还是想遵循我自己的本心,至少现在是这样。”
苍竹道长无奈地笑笑道:“你不是长歪的树,道法自然,遵从你的本心并无错处,你已经明白了谎言的真相,那就找到可以让你投射生命倒影的谎言吧。”
“红尘仙子!你现在就要离开吗?不要啊……”
越红尘正打算跟范衡离开时,一句凄凉的呼唤引得越红尘猛然回头。
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急匆匆跑来,正是崂山派大弟子孟景幻,此时正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师傅苍竹道长道:“师傅,不要让越姑娘离开好不好?”孟景幻身形细长高挑,白色的道袍硬生生让他穿出了晾衣杆成精的感觉,配上青白的面皮和略微凹陷的眼窝,范衡差点以为这是那家冤鬼在求苍竹道长超度。
苍竹道长见自家徒弟这副没出息样,直接扎心道:“小越的未婚夫来接她回去看喜服,我肯定不能拦着啊。”
“未婚夫?”孟景幻这才注意到边上站着一直没说话的范衡和牧溪,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那以后就没人陪我一起练剑,打扫狗窝,偷溜出去喝酒吃肉了……”
苍竹道长当场给了孟景幻一个爆栗,“就惦记着这一茬是吧,小越不在你可找不着理由跑出去胡吃海塞了,从今天开始,上午练功,下午照顾小狗,晚上给我抄南华经,这次武林大会你要是给我丢人现眼,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景幻的五官顿时已不可思议的方式皱到了一起:“武林大会……别让我和林大夹子打就行,我对他的浩然正气属实接受无能。”
“林大夹子?”越红尘皱眉问道,“我怎么没听说有这号人?”
孟景幻夸张地捂着脸道:“是茅山派的林秋枫啦,这人老是用话本中济世奇侠的标准要求自己,还专门写了本关于怎么以身作则和每日计划的札记,我看过,那条条框框简直严苛到将人逼成活尸的境界,他想当大侠,却失了人味,可不就是林大夹子了嘛。”
“人家自律点你就这么阴阳怪气,”越红尘不以为然道,“非得像你似的整天傻乐才算有人味吗?”
“我那叫道法自然!”孟景幻梗着脖子强调道,“整天被无聊的陈规约束,我道心都会乱掉的。还有啊,那个林大夹子,来了洛阳,都没有来看看我……”
苍竹道长忽然朝范衡低声道:“给幻儿点颜色瞧瞧。”
范衡随手抄起牧溪腰间的雁翎刀指向孟景幻:“打赢我,我就带你和生客栈吃席。”
孟景幻一听有吃的立马就来了精神,拔剑向范衡挥去,本来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范衡的身影像游鱼一般朝自己近在咫尺的四周掠过,剑锋无论无何也碰不到范衡的身体,不禁着急了起来,出招也开始凌乱。就在孟景幻再次以为可以赢下这场切磋的时候,明明在自己面前微笑的范衡忽然如鬼魅般消失,接着后颈一阵凉意,是刀锋。
“看来这次无缘请孟少侠吃大餐了。”范衡将刀收回刀鞘还给牧溪,孟景幻剑法确实深得苍竹道长精髓,灵动飘逸,可观性极强,比起茅山派杀伤力十足的凌厉剑招,崂山派剑法偏向于体现对天人合一向往,虽杀意略逊,可胜在招式灵活多变。真生死之战的话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可武林大会,孟景幻看上去就没有当武林盟主的野心,估计真就顺其本心了。
苍竹道长看到徒弟呆愣愣地拿剑站在原地,走上去提醒道:“望洋兴叹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武学境界还早呢。”不得不说,这徒弟学自己学的太彻底了点,都没点危机意识,再不给他上强度,还修道呢,眼瞅着就成无欲无求的活佛了。
“得罪了。”范衡看孟景幻好像失了魂一样,以为自己刚才玩的过头了,也上前小心的道歉。
“和生客栈今天什么席?”孟景幻一开口,苍竹道长便气得拂袖站在树下说不不出话来。
“普通流水席。”范衡面无表情回答道,亏他还以为伤了孟景幻的自尊,合着这货在想这个,估计孟景幻能跟流霜聊得很欢。
辞别苍竹道长和孟景幻后,牧溪在回思源山庄的路上悄声对范衡道:“幸亏没有火化小黑。”不然孟景幻现场开餐,苍竹道长非得气昏过去。
“别闹,景幻对小黑可是很好的。”越红尘正色提醒道,“要不是景幻彻夜照料,小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是在下唐突了。”牧溪低声道,孟景幻为人豁达,希望听到小黑去世不会像越红尘一样伤心吧。
“我没有怪你。”越红尘摆摆手道,“只是怕你们误会景幻,他其实很细心温柔的。”
范衡随手揪起一片柳叶放在阳光下观察着树叶脉络道:“小越,你现在的本心,还是嫁给我做个契约夫妻吗?”
“当然,”越红尘不假思索回答,“我想要的可不是一个男人的疼爱,我当下需要的是一个规避世俗流言恶意的幌子。”刚说完,越红尘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慌地望向范衡道:“你不会是想跟我生孩子吧!”
“当然不是,”范衡笑着摇摇头,“只是……想告诉你真相而已。”说着,便当着越红尘的面吻住了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