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后,范衡和牧溪留在范思庭院,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对付岭南的柳五郎,根据萧灵冀的交待,柳五郎在岭南可以翻云覆雨,但他究竟在岭南哪里却无人知晓,好像跟沈清商的鬼魂融为一体一样,神出鬼没于岭南所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厉鬼沈清商复仇索命,是个不错的恐怖故事,”范思倚在墙角道,“但上官逸要是知道昔日的好友变成厉鬼,怎么可能坐的住。”
范衡挨着牧溪坐着,手中把玩着牧溪的发带,“那就让上官逸明面上掺手此事,岭南帮派多擅长用毒,令人防不胜防,若有上官逸帮忙,我们胜算还会更大些。”
“上官逸已经知道这事了。”范源道,今天一早范思就差人告诉上官逸这条重要消息,上官逸也递话过来,要是范衡准备去岭南,一定要提前去妙仁医馆提醒他,他绝对会同行。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范思自己也觉得这时候让范衡去岭南简直毫无心肝,但岭南如今的状况,再拖下去恐怕会更加棘手。
范源也预见道岭南之行的凶险,接着提议道,“流霜和兀鹫都在洛阳,你可以带上他们。”
“除了上官逸,我只要一个人,”范衡想了想,提出了自己想要的同行之人,“白鹇。”
范源脸色变了又变,白鹇在堂中身手甚至连寒鸦都比不上,最多是个头脑灵活点的拷问官,对上岭南那些掌门级别的高手,甚至连能不能自保都不知道,跟着范衡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牧溪意识到范衡的目的,便开口解释道:“白鹇是滇南人士,对南方毒物颇为了解,对危险的预知也相当敏锐。况且如今的洛阳,离不得高手的看顾,兀鹫和流霜任何一人离开,整个堂内的人手调动都会捉襟见肘,带着白鹇是最合适的。”
范思叹了口气,“你们刚成亲,就要再次涉足险境,我这个父亲……实在是不称职。”这事本来就应该他和范源解决,衡儿身上如今背负的太多了。
范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父亲糊涂了,鬼鸮的符号已经被卷入,本来就是我要接手的工作,要说危险,我和柳五郎,谁处境更加危险还不一定呢。”上一世他也和不少岭南人士打过交道,手段阴险是阴险了些,但还不至于能谈笑间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他现在掌握大部分毒蛊残卷去向,就冲这个,对手也不会当场置他于死地。
范源告诉范衡,崔行肃在岭南双影城的奇居阁总部中,到了岭南可以先去那边探听最新消息。范衡算了算日子,最终还是决定五天后准备出发去岭南,牧溪现在正跟他新婚燕尔,他说什么也舍不得让牧溪明天就舟车劳顿。
定好日期后,范衡不再多言,带着牧溪就要离开。牧溪走到门口的时候,范源飞速在牧溪手中塞了样东西,牧溪疑惑的目光对上范源,范源却对牧溪使眼色让他别声张。
“什么啊?”回去后,范衡好奇的看向牧溪的掌心。
是个扁圆形状的瓷瓶,瓶身沾染了牧溪的体温。“是消肿的药膏。”牧溪闻了闻里边的东西回答,随即赧颜,迅速将瓷瓶收进口袋,“二叔什么都知道了……”
“我来给你涂。”范衡不知什么时候将瓷瓶顺了出来,目光灼灼盯着牧溪道。
牧溪一把夺回瓷瓶,“这个就不必了。”
范衡无辜地眨着眼睛道,“我不是淫/贼,不用这般防我。”那个位置,牧溪自己来确实相当不方便。
“可你的眼神没多正直,”牧溪一阵见血评价着,“我拒绝不了你,只能任由你将我……希望你不会让我为难。”
鱼躺在砧板上,一柄尖刀从尾鳍正中缓刺入,鱼因为痛苦猛烈摆动身形,却被用力按住,撕成两半的尾鳍缠住了刀刃,拥抱了它爱的那位屠夫。
屠夫怔怔呆立当场,“我怎么可能让你流血,信我,就算身处蛮荒的欲望国度,我也愿意为你抛弃暴君的外衣。”
“怎样都好,”牧溪失去力气般将整个身体重量放在范衡身上,伸手着勾住范衡脖颈,身体不出所料地悬空,“现在,我是你的了。”被这样的热烈的目光看着,连思考都变得多余起来。
范衡终究没有放弃思考,没有遵照本能做真正想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爱抚着目之所及的细微颤动。
“公子,岭南一定要去吗?”牧溪在红色帷幔下舒展着身体问道,岭南那帮人就算死光了又能怎样,比起范衡的安危,简直不值一提。如果可以,他宁愿范衡不要趟这趟浑水。
“嗯,”范衡扯过毯子盖在牧溪身上,“真让柳五郎在岭南成了气候,唇亡齿寒,离我们被清算也就不远了。”
“公子,”牧溪着魔般再次靠在范衡身旁,“你怎么可以……这么好?”范衡总是云淡风轻揽下所有最危险最肮脏的工作,可是,他明明可以选择像范桐跟范鸿一样当个掌管山庄生意田产的代理人,为什么一定要以身犯险呢,这种事,交给玄鸮堂杀手,对抗沧海联盟,都可以,范衡只要好好待在自己身边就行……
范衡用手指梳理着牧溪的头发笑道:“阿牧,除了跟你成亲,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基于利益,而不是好心,当我挥动刀剑取人性命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去了成为好人的一切资本,但我从未后悔过,你看,我不需要背负道德良心的枷锁,活得反倒比别人更加自在不是吗?”
不,你一点都不自在。牧溪用力抱紧范衡,范衡看上去恣意随性,可事事都瞻前顾后,甚至有时候会作茧自缚,连想要安心休养都成了奢侈。
“你说你活得自在,可你为什么连床笫间的欲望也要压抑?这也算自在?”牧溪故意在范衡身上蹭了蹭,很好,相当有精神。
范衡一把抓住了牧溪作乱的手,“靠自己的意志的压抑欲望,何尝算不得自在?我有不让你流血的自由,我有护你周全的自由,我有选择危险的自由……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且乐在其中。阿牧,不用担心我。”
“不会流血的。”牧溪笃定地起身。
鱼尾自行裂开,包裹住了泛着寒光的刀刃,屠夫彻底慌了神。一座血红的祭台,一个被钉在处刑架上不得其法的猎物,一声声催促解放的喟叹,在颠簸中跟下方的木槿气息交缠。
不,这里不是祭台,你的极乐,由我赋予。
祭台在上下颠倒间灰飞烟灭,范衡捕捉到了足以令牧溪战栗的流萤。
“一起去桂林赏花吧。”范衡将茶杯送到牧溪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