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衡嘲讽地笑了笑,“凭借谎言得到的权力,你会安心使用吗?”
“所以柳五郎想趁谎言没有被揭破前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就需要选择足够安全的地方,或者……找到赤瞑教的宝藏,想当年的沧海借用浣柳派的外壳一样,再买个更好用的保护罩,以备东山再起?”牧溪咬着筷子皱眉道,“那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我们,如果我是柳五郎,肯定会尽可能拖延谎言被揭穿的时间,从那些实际掌控的帮派中捞取好处,沧海势力受创,我本身就势单力薄,又何必大张旗鼓给自己树敌?”
范衡将剥好的橙子放在牧溪面前的空碟中,“毒魔沈清商化作厉鬼复仇索命,这事瞒不住,柳五郎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最需要的不是圆谎,而是慎重选择即将面临的对手。”
“选中了公子吗?”牧溪不屑道,“柳五郎头脑还真不怎么灵光,你可比林秋枫他们难缠多了。”上一次因为人质的原因,让柳五郎逃过一劫,可这次,柳五郎面对的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掌门和宗师。无论是他还是范衡,看到柳五郎的瞬间,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的。
范衡摇了摇头,“柳五郎恐怕是出于将我当作他赢得赌注的最大绊脚石才选中我的,趁他在岭南还有威慑力,处理掉我这个最难缠的,剩下的就更加游刃有余了。”
牧溪握住范衡的手认真道:“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一定要杀了他!”那个肆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卑鄙小人,萧恩傥,谭菱町,水月,萧灵冀,巫信礼,还有死在金陵的药人们……欠下这么多血债,他不死又如何能够还清?
范衡顺着牧溪的手掌滑到牧溪手腕,把玩着牧溪手腕上凸起的骨骼,“柳五郎现在俨然成了所有武林人士的公敌,现在他所作的一切,不过就是困兽之斗罢了,只是……这是个会无差别拉人陪葬的困兽,不是林秋枫那种正道人士可以对付的,能够制服恶犬的只有恶犬,我跟柳五郎,本就是宿敌,合该缠斗到不死不休。”
“上官逸……”牧溪尝了块橙子,“他是沈清商的挚友,想必能够打破沈清商化作厉鬼的谣言。”
“上官师傅快气疯了,一再提醒我去岭南的时候叫上他。”范衡无奈的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济世神医发狠。”
牧溪理解地点了点头,任何人看到自己曾经的好友名声被这么糟蹋,都会气得直跳脚,更何况沈清商对上官逸有着知遇之情和救命之恩,上官逸不疯才怪。
范衡看了看外边的天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阴沉沉的,这时候带牧溪出去游玩恐怕会淋雨,于是便缠着牧溪指导画技,在范衡第十次将博山炉化成疑似牛粪的形状后,牧溪忍无可忍,手把手教着范衡该如何流畅的勾勒轮廓,总算在纸上描绘出香炉的原本模样。
“阿牧好厉害。”范衡没骨头似的靠在牧溪怀中,手中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跟耳边牧溪加速的心跳重合,牧溪按着范衡后背将他压向桌沿,彷佛抓捕不法之徒的捕快。
“牧首领疼我……”范衡可怜巴巴地回头望向牧溪,手臂却像蛇一般绕到牧溪后背,转瞬间,攻守易形。
一声惊雷,带来了瓢泼大雨,也引发了屋内天雷勾地火的巫山云雨。外边浸透秋寒的雨滴细细密密拍打着海棠树叶,屋内同样不遑多让。
“你身体怎么这么凉?”牧溪担忧地环抱着范衡,传递着属于自己的温度。
范衡意犹未尽地蹭了蹭牧溪的发旋,“可能是进地牢的时候被寒气袭身了吧,不用管它,左右于我无碍。”
“冷吗?”牧溪蜷了蜷身子,让范衡更加方便的回抱他。
范衡化作捕猎状态的八爪鱼,手脚并用将牧溪牢牢锁住,用乞怜的语气委屈道:“冷得血液都要结冰了。”
牧溪敏锐察觉到了范衡身体的变化,范衡这厮惯会顺杆爬的,演技有时候还挺高明,一旦踏入他设下的陷阱,早晚落得吃干抹净的下场,颈侧温热的吐息愈加放肆,牧溪配合地软下身子,满足范衡对更加温热之处的渴望。
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牧溪被折腾得半睡半醒躺在床上,范衡点燃了屋内的烛火,牧溪眯起眼睛看向漆黑的窗外。
“什么时辰了?”牧溪勉力从床上起身,身上相当清爽干净的味道,牧溪迷迷糊糊想起被范衡抱去浴室清洗,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晚了吗?
“快到亥时了,”范衡帮牧溪披好外衫道,“给你煮的冬瓜干贝汤,还有蒸雪梨,吃点再睡。”
牧溪走到桌前,碗中的汤和雪梨还在冒着热气,完全没有必要拒绝这顿夜宵。
外间传来范衡翻动书页的声音,烛光将范衡影子拉长,黑压压映照在屏风上,牧溪轻咳一声,范衡身影立马出现在桌子对面。
“你不饿?”
“我吃过了。”
“我想和你一起吃。”
范衡坐到牧溪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汤勺给自己舀了半碗汤,又捡了牧溪吃剩的半块雪梨,慢条斯理的吃着。
“我喜欢你。”牧溪放下筷子直直盯着范衡道。
范衡被牧溪忽然表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胡乱擦拭着牧溪刚才被梨汁溅到的手指,“怎么没头没脑说这话?这种问题不是在我们成亲之前就有答案了吗?”
“因为你看上去有些惭愧。”牧溪抓住范衡想要离开的手,“因为你再次失控了?”这是继洞房花烛夜之后范衡的第二次遵循本能的放纵,这次范衡在他身上种满痕迹。
范衡目光游离在牧溪周遭一切景物,唯独没有定格在牧溪身上,“抱歉。”范衡低声道。
牧溪往下拽了拽衣襟,“这种程度的痕迹,天亮之前就会消失的。”牧溪有意仰头暴露脖子上浅色印记,“又或者说,公子的能力只到这种程度?”
面对牧溪话里话外的挑衅,范衡强行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渴望,朝牧溪淡然笑了笑,“阿牧,你的激将法使用时机晚了些,其实,我并没有从你身上的痕迹中获得多少自豪感,迄今为止,我最骄傲的便是能够让你在欢愉之下跟我共同沉沦,我的精力没必要用在刻印吻痕那种无聊的东西。”
范衡拢了拢牧溪的衣襟,目光也随之戏谑起来,“若是我的阿牧喜欢,当然另当别论。”
“喜欢吗……”牧溪一口咬住眼前覆盖住锁骨的皮肤,一路向下,直到范衡用力按住他的脑袋,才制止了牧溪进一步的放肆。
“你要是喜欢,那我也喜欢。”牧溪再次将问题甩给了范衡,如今范衡身上也带上了跟他如出一辙的痕迹,可范衡肉眼可见的兴致缺缺,牧溪也不再继续纠缠。
“公子累了吗?”牧溪注意到范衡眼角的血丝,说什么也不让范衡继续忙活,匆忙收拾好一切后,放轻动作躺在范衡身边,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范衡已经睡着了。
早上,范衡听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第一时间抓住了牧溪的手。
“我来。”范衡将牧溪将藏在衣领内的一缕头发拿出,又伸手帮牧溪系着衣服系带,被牧溪一把抢过。
“我不是残废,可以自己动手。”牧溪穿好衣服后,先一范衡一步跑去煮茶,徒留范衡站在原地凌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牧溪是在心疼自己。
外边天空已经放晴,范衡盘算着和牧溪去花鸟市场看看,顺便淘些颜色别致的锦鲤养到别苑的水池中。熟悉的通报声传来,秦卿带着白一甲来到范衡庭院,原来白一甲已经找好别院家丁人选,将名单送给范衡过目,还有更重要的,别苑一直没有提名,还有里边的书斋,画楼,白玉台都没有题匾,白一甲特意来问范衡需不需要找人取名。
“阿牧,你来题。”范衡将笔递给牧溪道,“想怎么写都行。”这座别苑本来就是专门为牧溪准备的,取名的权利自然该留给牧溪。
牧溪笔尖悬空半天,最终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驻景苑……”范衡接过纸张,告诉白一甲,将这副字制成牌匾挂在别苑大门上。
听雨斋,揽月台,绘墨楼……牧溪很快将剩下院落的名字写好,又小心翼翼观察着范衡的表情,总算没有嘲笑的意思。
白一甲走后,牧溪迫不及待问起了范衡的意见。
“很好。”范衡将牧溪写坏的几张纸扔进废纸篓中肯定道,“园林的名字未必需要起的多高雅晦涩,用意直白明朗就足够了,硬要凹显学识反而做作。”
洛阳城中心的花鸟市场新进了橙红色和蓝灰相间的锦鲤,范衡一眼相中鳞片最亮的那几尾,随即吩咐摊主将鱼装进鱼缸送到驻景苑,牧溪被鸟笼中婉转的啼叫吸引了目光,顺着鸟鸣看过去,不禁大失所望,发出婉转歌声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典雅漂亮,反而灰扑扑小小一团缩在鸟笼一隅。
“这鸟名叫伯劳,虽然其貌不扬,但可以模仿好几种鸟的鸣叫,养起来也别有一番趣味。”摊主向牧溪介绍道。
就像应和摊主的夸赞一样,鸟笼中的伯劳发出画眉鸟的叫声。
“太吵了。”范衡毫不客气地评价道,“阿牧,我还是建议你养些比较安静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