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藤神色悲怆地捡起忘忧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船生瘦小的身影，毅然张开嘴巴，还没等送到嘴里，一枚石子呼啸着飞来，将卫藤手中的忘忧丹打飞。

“卫大侠，你还真是天真，”范衡声音轻飘飘在不远处响起，“你真以为你吃掉这东西，明昭恕就会履行承诺吗？”

明昭恕脸色大骇，身形一闪往船生方向掠去，可还没等碰到船生衣角，一道更快的身影抓着船生的衣领急退到明昭恕攻击攻击范围之外。

“明昭恕，用孩童性命相要挟，委实下作了些。”牧溪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杀气。

明昭恕却像是发现什么宝贝一样开心地拍了拍手，卫藤痛心疾首看向黑暗处的牧溪道：“牧公子，船生衣服上涂了毒，你现在先不要乱动，让范公子解决这老畜生。”

“毒？”牧溪从黑暗中走出，哪有半分中毒的意象。

“怎么回事！”明昭恕想跑，却在牧溪的追击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气急败坏地盯着颈侧明晃晃的刀刃。

“公子，别再让船生穿那套淬毒的衣服了，”牧溪解开自己的外衫往船生方向扔过去，接着将一枚铁钩扔在明昭恕脚下，“若这么轻易中你拙劣不堪的陷阱，我干脆别待在公子身边了。”

范衡捡起外衫重新披回牧溪身上，口中喋喋不休道，“更深露重别冻坏了身子，衣服不有的是？”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银光闪过，明昭恕的衣服被割成两半掉在地上，范衡捡起衣物不慌不忙朝船生走去。

牧溪不愿再跟明昭恕啰嗦，抬脚将明昭恕踹倒在地。

“为什么来岁平村？”

明昭恕怒视牧溪，一个字也不肯说。

“村里其他人呢？”牧溪一脚踩在明昭恕左手，从火光中捡出一跟烧红的木棍用力按在明昭恕身上。

“你跟木尊者和金尊者究竟还有什么阴谋？”牧溪不紧不慢的旋转着烧红的木棍，一阵焦糊味传出，明昭恕发出痛苦的哀嚎。

卫藤低哑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范衡正在帮卫藤平复真气，牧溪看出卫藤是被人打伤肋骨，拿出刀鞘结结实实给明昭恕后背来了一下，明昭恕不住的吐起血来。

“嘴这么硬，不如割了拿去给宝珠磨刀。”牧溪抽出匕首凶神恶煞威胁道，他从进了这片山林就闻到一股死味，岁平村不过住着一群普通村民，明昭恕居然将他们……

明昭恕总算咧开嘴露出沾满鲜血的两排牙齿，“宝珠？那女人已经是我的奴隶了，她现在可是一点都舍不得离开我……”

牧溪忍无可忍，挥拳将明昭恕牙打掉大半，“好啊，你喜欢玩这个，我就让你也干这种工作如何？”

“阿牧！”范衡忽地闪到牧溪身旁，“别奖励这老东西。”

范衡拽着明昭恕头发将他吊在树上，明昭恕勉强支起两根脚趾头维持平衡，范衡嫌恶地擦了擦手，拿起牧溪的匕首在明昭恕裸露的皮肤上划了数十道伤疤，接着用力敲了敲某处树枝，几只蝙蝠扑啦啦飞到明昭恕伤口上吸食血液，蝙蝠翅膀上细小的绒毛悉悉索索剐蹭着明昭恕的伤处，明昭恕又痒又痛，脚趾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只能毫无章法的在树下乱晃。

“姓范的，你有种干脆杀了我！”明昭恕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范衡面色惭愧道，“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蝙蝠前辈们饥肠辘辘，肯定需要更多血才行。”范衡继续在明昭恕身上划开新的伤口。

“你个畜牲！”明昭恕清晰听到趴在身上的蝙蝠滋滋吸血的声音，在寒冷的深夜更加毛骨悚然，却无力改变现状，只好歇斯底里怒骂始作俑者。

范衡善解人意地在明昭恕嘴唇上划了一道伤痕，一只黑色的蝙蝠马上趴在明昭恕嘴唇上，明昭恕挣扎的更厉害了。

“安静，你现在是蝙蝠的食物。”范衡警告道，“再这么乱晃，我就在你那玩意上开几个洞，想必蝙蝠前辈不会挑食。”

明昭恕瞬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范衡收起匕首，“明昭恕，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配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明昭恕吓破了胆，用力点了点头。

“为什么来岁平村？”

“返回洛阳，途经此地，听到那个叫宝珠的女人说起上官神医的名号，这个不知深浅的臭女人，居然与你们为伍，正好我的鳄鱼很久没进食，需要修整一下，我就让残部控制这座村庄，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谁去当鳄鱼口粮，结果他们为了活命打起来了，我的鳄鱼光吃尸体都吃不完……”

“返回洛阳是为了跟金尊者或者木尊者接头吗？”范衡面色凝重，要是两位尊者都在洛阳，思源山庄的状况可就很不妙了。

“联系我的……是木尊者。”明昭恕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蝙蝠在舔食他肋骨处的残血。

“木尊者是谁！”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每次用书信联系，看完马上烧掉，我逃过了崔行肃他们的追捕，第一时间给木尊者报信，木尊者让我回洛阳作证，说你在岭南散播毒药，戕害武林同道中人，利用信息差，将你背后的思源山庄和玄鸮堂彻底按死，”明昭恕痛苦的扭着身子，“我目前只知道，他在朝廷威望极高，足以颠倒黑白，只等解决掉那个昏君，就将罪名全部推给你们思源山庄和玄鸮堂。”

范衡沉重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个造反的帽子，上一世扣在他这个堂主头上，这一世辗转反侧，居然扣在思源山庄头上。

“威望极高……”范衡仔细思索着霜降给他的官员情报，木尊者主兵甲，威望极高的武将吗？一个金光灿灿的高大背影出现在范衡脑海，帅然侯虽然喜怒无常，但行事也算磊落，与阴暗爬行的沧海实在是搭不上边。难道是副将蓝亦笙？

霜降怎么会突然背叛……范衡忽然想起一件事，霜降曾经被帅然侯伤过，以帅然侯的掌力，霜降居然只受了些许内伤，那时候他就该怀疑霜降了！武林大会前期，霜降在汴州探听消息，发现承宇直暗中联系打扮成黑袍人的谭菱町也没有及时汇报，霜降若是……

“阿牧……我太大意了。”范衡痛心疾首道。

“范庄主那边已经知道了，相信以庄主的雷霆手段可以暂保思源山庄万全，范公子不用忧心。”卫藤恢复了些许气力，走到范衡身边安慰道。

范衡脸色缓和了些，接着挥袖赶走了聚集在明昭恕身上的蝙蝠。“岁平村其他人在哪里？”范衡匕首在明昭恕身上四处游移，明昭恕失血过多，加之刚才受惊，已经没有力气抬头。

“凤凰林南边的谷场。”明昭恕气若游丝回道。

“我喜欢听话的狗，”范衡满意地收起匕首，接下来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明昭恕更加毛骨悚然，“斩下这条畜生的四肢喂鳄鱼，然后将他装进酒坛带回洛阳。”

“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明昭恕歇斯底里叫道，“范衡，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牧溪将明昭恕从悬吊状态中解放，然后用绳索牢牢捆住了明昭恕。“带路！”牧溪低声威胁道，“不然现在我就照范衡说的做。”

范衡注意到卫藤仍旧面色苍白，连忙将上官逸临走前送的解毒丸给了卫藤一枚，卫藤服下后步伐轻快了不少。

“范公子……”卫藤犹豫着组织起言语，“柳五郎真的死了吗？”刚才范衡将双影城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柳五郎居然疯狂到想要用忘忧丹给所有人解脱，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就算苍生活在沸鼎之中，也有选择要不要这个解脱的自由，柳五郎为什么不明白这一点？

“因为傲慢。”范衡的声音在夜色中飘渺如转瞬即逝的青烟。

“口口声声谴责着世人的贪婪，自私，冷漠，虚伪，将自己当成揭开这层肮脏面纱的救世主……柳五郎还真是个身怀鸿鹄之志的疯子，只是他将自己姿态摆的太高了，救赎之道不再高高在上的赐予，而是心怀慈悲的俯就，如同割肉喂鹰的佛祖……”范衡顿了顿，接着露出释然的笑容，“也罢，我又有什么立场指摘柳五郎的是非对错，我们是宿敌，我赢了，所以才有了评论他的资格，就这么简单。”他和柳五郎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蛋，无关正义邪恶或者是非对错，只论输赢。

“范衡，”卫藤轻咳一下快步走到范衡身旁与他并肩而行，“你武功卓绝，头脑也聪明，待事情结束，何不与我一起游历天下，管尽世间不平之事，也不枉我们年少的意气。”

范衡一个箭步来到牧溪身边亲昵地挽住牧溪的胳膊，“事情结束后我只想跟阿牧睡觉。”

卫藤彻底无语凝噎，这范公子脸皮也是江湖上独一份的厚，真不知道同是男的，怎么就能在床上毫无顾忌的做出那种事情，反正他心底决不接受跟男子有任何暧昧。

鉴于还有两个外人在场，牧溪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没有松开范衡的手，只好一本正经道：“先去谷场看看还有多少幸存者吧。”卫藤不清楚范衡的为人，他清楚，让范衡主动当个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难度基本等同于让猪长出翅膀飞上天，卫藤的愿望怕是注定要落空了。

临近谷场，范衡忽然停下脚步，朝其余人做了噤声的手势。一阵阵呜咽声音此起彼伏，范衡恶狠狠剜了明昭恕一眼，就知道这老畜牲带了不少手下，难怪能这么轻易将一村子的人都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