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金凤街灰扑扑缩在杭州城被遗忘的一隅,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在外围巡查,范衡和牧溪小心躲过了巡查,准备去九号屋探望非鱼道长,但屋子里边空空荡荡,范衡进了内院扫了一圈,在磨盘底下发现了隐藏的地下室,里边几个稚童一见到有入侵者,急忙抱团满怀敌意注视着来人。
“道长呢?”范衡站在地下室入口处,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之前扮鬼的女孩认出了范衡,便摇头道,“道长中午给我们带饭后就离开了,大哥哥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范衡也不想暴露这些孩童的行踪,配合地重新掩饰好地下室入口,女孩突然双手扒在梯子边缘提醒道:“今天是挑选出街凤凰的日子,两位哥哥尽量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这时候的大家,全都疯了!”
“多谢。”范衡将稻草覆盖在斑驳的木板上,出街凤凰,很明显就是平夫人所说的离开金凤街的名额,要么足够有钱,要么够优秀能够得到童岩钊的青眼,恐怕大多数人想的还是走第一条路。
“那么,我们如今在金凤街流民眼中,是什么?”范衡食指摇晃着钱袋笑问牧溪。
牧溪领会到范衡的用意,好气又好笑地接过钱袋,明目张胆挂在外边腰带上,“是肥羊。”牧溪推开大门,继续往金凤街深处走去。
范衡和牧溪的狭长的影子在更加狭长的巷子中摇晃,很快就跟上了几条不怀好意的尾巴。
两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拦在范衡和牧溪身前,后边也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们被包围了。
“呦,来了两张生面孔!”前面一名络腮胡大汉扛着钢刀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跑这里找死来了!”
“不用跟他们废话,值钱东西全收走,然后随便弄死就行!”另一个脑袋光溜溜穿着僧袍的老者眼睛直勾勾盯着牧溪腰间别的钱袋。
范衡默默叹了口气,“就算将我们是身上值钱东西全部抢走,你们也凑不齐一张离开金凤街的门票,与其大家自相残杀,不如一起想办法改变一下金凤街的现状,这里虽被人遗忘,但同为失意之人,何不将矛头对准将你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官府呢?”
人群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你脑子有病吧,官府势大,造反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我们我为什么要离开金凤街,自由狩猎的日子那么逍遥,干嘛回到外边受律法约束?”
“笨蛋美人,别白费口舌了,过来给老子伺候高兴了,回头赏你鲜米浆喝!”
牧溪火气噌一下上来了,当着他的面调戏公子,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蠢货了。牧溪当机立断,一把扼住说荤话之人的咽喉,用力扔向墙壁,那人像是破布口袋一样砸到墙上,落地时只剩下哀嚎的力气。
络腮胡大汉持刀砍向牧溪,被范衡轻巧地捏住刀刃,一声脆响,宽厚刀锋应声而断,大汉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断刃将穿僧袍的光头牢牢钉在墙上。
众人意识到惹上了硬点子,纷纷四散而逃,石子从四面八方射来,无一漏网之鱼。
“你们是狩猎者?”范衡居高临下观察着口吐鲜血的络腮胡大汉,从拿的武器来看,他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
大汉眼中再也没有轻敌的意思,飞快从怀里拿出哨子,没没等吹响,就被范衡劈手夺下。
“你的救兵是谁?”范衡嫌弃地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哨子问道。
大汉咬牙怒视范衡,范衡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啊……”一声哀鸣划破整条巷子,大汉绝望地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断掌。
一截闪着寒光的断刃抵在那个开口调戏之人的脖颈,范衡在身后阴森道:“还是我先请你开荤吧,给我一点点嚼碎他伤处多余的骨头渣,不然我把你两颗眼珠子挖下来塞你嘴里。”
男人留下绝望的眼泪,这哪里是踢到铁板了,这分明是碰到活阎王了!
“真无聊……”范衡索然无味看着互相折磨的两人,用商议的口吻对牧溪道,“我想割下他们的肉烤成焦炭后让他们自己吃下去,帮我点个火。”
火堆燃起,断掌在火中滋滋燃烧。
“你个畜生!”大汉断腕处被人啃食,剧痛中口不择言叫骂道。
范衡一脚踩在大汉胸前,大汉吐血更厉害了。范衡脚下使力,语气却十分轻柔,“我啊,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放心,我会好好奖励你。”范衡将哨子举在大汉嘴边,“来,你不是一直想吹响它吗,我成全你,不过在他们来之前,我会将你肠子抽出来裸吊在半空,别担心,你会活着见到你想要的救兵。”
哨子抵在大汉嘴边,大汉却再也没有吹下去的勇气。范衡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等着大汉的选择,悠然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得到我要的信息,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大汉勉强支起脖子观察着二人。
牧溪看到范衡一直踩在大汉身上,那姿势说不出的奇怪,于是便拍着范衡肩膀道:“别奖励他,直接在他身上开几个窟窿放放血吧。”
范衡依言抬脚,大汉怀中露出书籍的一角,牧溪眼疾手快夺了下来,跟范衡一起查阅起来。
“是祭祀需要用的祭品详细名单和要求。”范衡冷笑着合上书本,“就知道原素南划出这条金凤街没安好心,这还真是一举多得啊。”金凤街的居民都是被遗忘之人,失踪或者死亡也无人在意,简直是最佳的祭品选择。需要十副健康成年男子的五脏,他和牧溪要是身手平平,恐怕现在早就变成装在盒子中的祭品了吧。
“既可以肆无忌惮选择祭品,又可以借机敲诈钱财,原素南有个做生意的好头脑,就是活的太久,耽误了下十八层地狱的时机。”牧溪握紧手中的匕首,冷冷扫视着面前这群助纣为虐的伥鬼,祭祀已经举行过几次,他们帮着原素南草菅多少无辜性命,让他们活生生站在这里简直是天理不容。
血柱飙升,牧溪已然大开杀戒。
“住手!”不远处传来童岩钊焦急的呼唤。
牧溪手中挥舞的匕首戛然而止,定定停留在其中一人的颈侧。
“童掌柜救命!”逃出生天的人连滚带爬躲到童岩钊身后。
“姓牧的,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童岩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牧溪面前,反手就要甩牧溪一个耳光,被牧溪一把攥住手腕。
“我不是任你欺凌的阮筱筱,”牧溪手上发力,童掌柜面色登时变得惨白,“更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钱还我!”童展柜对牧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恶劣行径气得直跳脚。
“他们……”牧溪气势汹汹刚要反驳,看到童掌柜理所应当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完全没必要跟童岩钊浪费时间,剩下的话也全部咽进了肚子。
范衡赶忙解围道,“我和阿牧在杭州城游玩,误入此地,没想到遇到这伙强盗拦路抢劫,甚至想杀人灭口,我们万不得已之下才不得不自保反抗,童掌柜若硬要追究我们的不是,也过于偏颇了吧。”
“你们怎么跑到这种地方?”童掌柜怀疑道,“是谁告诉你们金凤街的存在?”
范衡露出恶劣的笑容,“听说这里是韦幸初的老家,当初他在我和牧溪登台演出的时候偷着使绊子,难道我们还不能去他老家报复?”
“就算你把金凤街全部住民都杀了,韦幸初也只会拍手称快罢了。”童岩钊毫不留情揭露了真相,“那小子在这里受尽白眼欺凌,恨不得金凤街所有人都死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