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转向她,却在看清她样貌时,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僵。不过短短一瞬,她便又恢复了刚刚那优雅淡定的样子:“这位小妹妹可真是心急……”
她眉头轻轻一挑,侍者便将账单递到谢纾面前。
谢纾单手接过,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条目,最终落在最下面的总金额上,她蹙起眉,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123456,6位数。
三十多万。
还好,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钱我有,你把人放了,我明天把钱给你送过来。”谢纾将账单放回托盘,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
“阿纾!”季桐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谢纾一怔。她从未见过季桐这样的眼神,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的情绪:挣扎、厌恶、痛苦、难堪、忍耐和那即将决堤的愤怒。
——就像是暴风雨前最后克制的平静。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侍者时脊背挺得笔直:“这里面的钱足够。密码是……”
她报出一串数字,却听得谢纾心里一暖,那是她的生日。她上前一步,再一次与她十指相扣。
季桐回头看向她,却发现谢纾也在温柔地凝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睛澄澈明亮,既没有嫌弃也没有安慰,有的只是无尽缠绵的爱和信任。
这个眼神干净得让季桐想哭。
她突然明白,在谢纾面前,她可以坦坦荡荡做自己。不用伪装,不用掩藏,那些让她深深自卑的狼狈与不堪,都可以毫无保留地摊在她面前。
因为谢纾爱的只是季桐。
不是影后季桐,不是秦越的老婆,不是季杨的姐姐。
她爱的是季桐本身,是作为她自己的、有独立人格的季桐。
“阿纾……”
季桐此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谢纾目光温柔得让她鼻尖发酸。
“真是感人至深啊——”
一声带着讥诮的轻笑突然打破这份静谧。那女人不知何时已倚在吧台边,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头明灭的火光映着她唇边讥诮的弧度。
“我记得季影后是有家室的人吧?”
她夹着香烟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截烟灰便簌簌飘落在地。她红唇微启,吐出的烟圈在空中缓缓变形:“秦先生知道您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吗?”
季桐的脸色瞬间煞白,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她触电般想要抽回与谢纾十指相扣的手,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攥住。
谢纾上前一步,将季桐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你这样见不得别人好,是因为没有人真心爱过你吗?”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听不出任何嘲讽的语气,可就是这样的认真,反而让这句话的杀伤力更大——因为谢纾,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女人的表情瞬间凝固,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微微抽搐。她指尖的香烟“啪嗒”一声掉在吧台上,滚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带着你的人滚。”她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所有精心伪装的优雅与慵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突然冲向沙发,拽着季杨来到了门口,将他往门外一推:“带着这个废物滚!”
她转身回到包厢内,却在经过季桐身边时停住了脚步。
“记住,季影后——”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般让人脊背发凉,“秦家的脸面,可经不起你这么糟践。”
我们家纾纾,同样也是。
待三人离去,女人已恢复那副慵懒优雅的姿态。她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指尖的香烟升起袅袅青烟,将她的面容隐于一片朦胧中。
“去查。”她对着垂手而立的经理轻声道,“查清楚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
她勾起一抹冷笑:“以后那小子再来,直接打断他的腿。”
经理毕恭毕敬地躬身:“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必。”她不耐地皱眉,都已经顽强地长大了,难道还需要别人插手么。
“算了……派人暗中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她将未烬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当年没能护住姐姐,如今总要护住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