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将她的手慢慢按下，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苏甜青的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

少微也蹲下身，抚着她的背。

她就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抽一抽地呜咽，短暂的急促喘息过后，一声长长的压抑着的哀嚎……

少微的心也被揪了一下。

他的心里也有这么一块悲伤的地方，却从未哭过。看着此刻的苏甜青，那块地方开始崩塌，消融。他想拥抱她，可却不想勉强她，只是一下一下抚平她的心情。

他的手停在她的背上，感受着她身体的起伏，他微微抬起手另一只手，却还是放下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苏甜青渐渐平复下来，少微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她。

苏甜青接过帕子，长舒一口气，擦干净眼泪鼻涕。

“给你。”

苏甜青嘟嘴把赃手帕塞回少微怀里，少微笑着把帕子塞回苏甜青手里：“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苏甜青总算破涕为笑，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被风一吹红红的。

“早点回去休息，你这样脸不痛吗？”少微问道。

“有点。”苏甜青羞道。

两人收拾好心情往天遐院走去。

哭完以后，苏甜青感觉好多了，脑子里开始想怎么样才能让哥哥恢复记忆。

“当初……你跟你哥哥发生了什么？”少微问道。

苏甜青想着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说下也无妨。

“就是我太任性了，因为一些小事闹脾气，却不知道哥哥已经生病了……”苏甜青假装轻松地说道，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那个时候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跟他生气……是不是很幼稚……”苏甜青轻笑一声，“还天天跟喜欢的人黏在一起，那天我跟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烟花，结果接到家里的电话，我才知道哥哥出事了。他躺在急救室……我却只知道谈恋爱，真的很蠢……”

“小孩子都这样，不止你这样。”少微道。

“小孩子才伤人呢……说话没遮拦……”苏甜青说道，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哥哥一定不会这么想的，他不会计较这些的。”少微劝道。

苏甜青又轻笑一声，叹道：“我也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

原来世界的哥哥已经被火化了，这里的哥哥还算是哥哥吗？

“这么多年……你一直这样吗？”少微问道。

“嗯……很痛苦，特别是某些瞬间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对自己了……”苏甜青停顿了下，试图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苦笑道，“是一种后知后觉的痛……真的很无奈……算是对我的惩罚吧……”

苏甜青苦笑着望向少微，他也正好看向她，眼圈泛红。

苏甜青转开了视线，这个故事太伤感了，总是让人过于悲伤。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

“那在那个世界，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做不到吗？”少微问道。

苏甜青垂下眼眸，叹道：“做不到……我们爱的方式不一样吧……他对我很好……某种程度上我也算幸运吧……跟他一直在一起……很多人都说我们很好……我也很爱他……我在那个世界是有爱人的……我也不该接受卜大哥的爱意……他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爱……”

“你跟卜大哥理解的爱不一样吗？”

苏甜青撇了撇嘴：“不一样，我是个很小气的人。我希望他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可能生命本身就是虚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一个人跟你之间互相的承诺，让我觉得不那么孤单吧。”

苏甜青低头笑了：“说了这么多，可能你也不明白吧，你还小，以后慢慢会明白的。不明白也挺好。”

“我明白。”少微道，他扭头看向另一边。

“你明白什么？”

少微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说道：“之前……我也很依赖卜大哥，甚至有些偏执……那个时候，我对你……不太好……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你怎么又道歉，上次不是说了，都过去了。”苏甜青笑道，少微转过来望着她的眼睛，细细地观察她的神情，似乎真的不在意了。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道歉，脾气也变了这么多？”苏甜青笑道，突然又想起卜垣说过的话……万一是真的，就很尴尬了。

男孩儿上头时的爱慕，是会做出一些异常的事情。可这种往往就是一阵儿，新鲜感过去就没了。

少微却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双手抱在脑后笑道：“放下了吧，卜大哥有他自己的想法，由不得我。就像你说的，我也很小气的。”他轻笑一声道：“之前我前脚说不信卜大哥对你很好，后脚他就跟你在船……”说到这他意识到不对，停了嘴，看向苏甜青，她已经想起当时的事羞红了脸。

“我也气的半死……”

他瞄了一眼苏甜青，她笑了似乎不太纠结这件事，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学了心法后，仿佛悟了……也知道我那时的我因为痛苦和软弱，将感情寄托在了卜大哥身上。这些感情也不外乎身外之物。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了，才真的自由了。”

苏甜青听了一愣，感情也是身外之物……是啊，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存在的基础是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也是身外之物。

没想到少微比她看的更透彻一些，这世上所求皆虚，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她还在异世界，又有什么属于她呢？

清风吹拂，沉重的心顿时清爽起来。

“谈什么恋爱啊，就这样吹吹风也好。”苏甜青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