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皖南自是也想到了这处,他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叩了叩,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
“有。”衙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还说让我当日务必当心,最好能避着些,莫要让人发觉。”
他继续回想着当日的情况,越发觉得可疑起来,“可小的本就负责他二人一日三餐的饭食,如何能避?却没想到赵县令会突然回来,碰巧点了我去施粥。”
这一切自然不可能如此巧!
谢皖南冷笑一声,“若那黑衣人真是赵德令的人,此刻怕是已经知晓了你被抓的消息,你且让你那兄弟照常赴约,明日永福客栈,本官要亲自会会那黑衣人。”
他转向衙役,语气稍缓,“你且放心,念你提供了线索,本官审理此案时,自会酌情考虑,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
“谢过大人!”提到家人,那衙役眼含泪水,重重磕了个头。
他自己死不足惜,可家人是无辜的,万不可牵连了他们。
云裳摩挲着袖口,忽然想到了另一事,那日刘大夫提到蚀心散时,谢皖南似乎神色有些怪异,却并未细说。
于是她又问道:“你可知那蚀心散是何来头?何处能寻到解药?”
衙役抬起头,拂袖擦去眼角的泪,“那黑衣人并未提起过,只嘱托我将那药分做两份,分别下在两人碗里,待三个时辰后药效发作时,避开那阵儿。”
“不过我看那药分量微小,药效恐怖,应许是什么名贵之物,解药怕是并好得。”
这一条路也断了。
希望再次破灭,云裳暗叹一声,如今王家兄弟皆死,可背后牵扯的事却如蛛丝缠绕,疑点颇多,更关紧的是此事还关乎着云家往事。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她须得尽快寻到解药,只有救下柳氏,才可能知道那类似于云家秘方的瓷泥到底是何来头。
——
这头,自王泊川与柳氏转移至谢府后,负责看守的赤行和赤岸便落了空,不过两人也未闲着,马不停蹄地按照谢皖南的吩咐,在锦州城各个药铺搜寻着紫灵参的踪迹。
可如那刘大夫所言,这紫灵参珍贵无比,极其难得,锦州城并不算多大。两人自昨日起,彻夜未眠,几乎踏遍了上百座医馆药铺,却始终寻不到这紫灵参的下落。
两人再次从药铺里出来,依旧是无功而返。
“又白跑一趟……”赤行重重叹了口气,捏紧手中的药方,心中愁云遍布。
远处日头渐渐落下,二人累了一天,胃里未进半粒米,早已是强弩之弓。
眼看着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赤岸拍了拍赤行的肩膀,往不远处的铺子扬了扬下巴,“天快黑了,不如先用些饭食?”
“你去吧,我不饿。”赤行拂开他的手,王泊川被毒害一事,他总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始终耿耿于怀,此刻更是食不下咽。
他往四周看了看,抬步欲走,“我还是再去别的医馆寻一寻。”
“哎——”赤岸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不由分说转身推着他往那家食肆里走去,“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不吃饭怎么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赤行拗不过他,被他半推半拉地坐在店里的长凳上,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二!点菜!”赤岸抬手招呼了一声。
不远处正在擦桌子的伙计忙不迭小跑着过来,“两位客官,吃些什么啊?”
赤岸翻了翻木桌上摆着的菜单,“你们这有什么啊?”
伙计拿过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抹了把额角的汗,闻言一笑:“客官您要这么问那可多了,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 卤鸭、酱鸡、酱牛肉、烧牛肉……”
伙计利索地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胸有成竹道:“这么说吧,但凡您叫得上名的,小店应有尽有!”
“当真?那就把方才报的菜式,通通给我来一份!”
赤岸正被这连珠炮似的菜名搅得头晕,刚想凭着记忆说几个,忽然听到有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那伙计一看来了笔大买卖,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得咧!这位客官,还请这边坐!”
伙计引着他坐在了赤岸二人的邻桌,殷勤地擦了擦本就光亮的桌面,“您稍等片刻,小的即刻吩咐下去!”
眼见伙计转身要走,赤岸猛地拍桌:“慢着!”
伙计这才想起还有一桌客人,可大主顾近在眼前,一时也顾不上二人了,他忙不迭地拱手赔笑:“这位客官,烦请您再等等...小的马上来。”
话未说完,人已一溜烟钻进了后厨。
赤岸额角青筋直跳,今日寻药处处碰壁本就心中郁结,如今饿得不轻,又被人当下截了胡,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眼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这位兄台,方才是在下是先到的吧?”
那人听到声音,“唰”一声合上折扇,偏头看了过来。
他生得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含着三分笑意,端的是一副风流俊俏的公子哥模样。
闻言他唇边笑意未减,白玉扇在指尖转了一圈,“是在下失礼了!”
他语气诚恳,偏生尾音带着几分慵懒,“在下实在是饥肠辘辘,不如等菜上齐了,我送兄台两道可好?”
这话听着算得上客气,不过不知为何,赤岸莫名从那带笑的声音里听出一股子气来,他看向那人手中的不合时宜的折扇,暗自腹诽。
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这人摆什么公子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