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折的纸鹤都是不一样的,像大师兄的纸鹤就格外标志,折痕锋利,那尖尖的喙仿佛真能啄伤人。
石映心坐在定山广场外缘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瞅见那只飞来的传音鹤,有些伤脑筋。她正想着如何编造一个难以被探究的意外来处理掉这只使命必达的纸鹤,忽地一阵急躁的沙沙声起,她扭头一看,瞧见一只……
长着翅膀的小鸟……蛇?
鸟头蛇身,尖喙圆眼,蛇、额,鸟头下七寸左右长着一双不大的灰黑色羽翅,它蛇身不长,粗细约两指。
且不管它是什么,总之是如箭般从旁边那颗树上飞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这只可怜的纸鹤,几下吞入了腹中。
石映心本来看得稀奇,这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现在只要把这只小鸟、蛇带回去,万事便有借口。
她伸手去抓,小鸟蛇也不傻,展翅就飞。石映心从这棵树追到那棵树上,已经没了耐心,这么说道:“你吃了我的传音鹤,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小鸟蛇弯头看了她一眼,尖喙一张,从里边吐出霹雳摆动的蛇信子,蛇尾巴嘚瑟地摇起来,似乎在说:“就不给交代怎么样?”
它就是这个意思,石映心不用照,一看就明白。
“你若是读过江湖刺客的话本就知道。”石映心半蹲在树杈上,语气平和地像是在和好友说人间故事,如果不是她的右手心已然多了一把宝剑的话,“交代,其实只需要一个项上人头——鸟头也行。”
利剑出鞘,她的剑还从未见过血光呢。剑身隐隐震荡着主人的兴奋,猛地直冲小鸟蛇而去,快得吓人。那鸟惨叫一声明白了不妙,情急地乱飞腾了一下,此时剑尖已逼近它的蛇身,就在这迫在鸟急之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
“皮皮!”
一片黑影飞速而来,“啪”地把剑给打歪了,紧接着将小鸟蛇团团缠绕住,送回了来人的手中。
剑在空中愣了一下,有些可惜地回到了剑鞘中。
石映心坐在树上,高高地俯视着那个一身黑袍的少年,他穿得严实,没什么好打量的,除了那双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
黑袍少年抬起头来,狭长的眼里有些愤怒:“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灵宠?”
“我不知道它是你的。”其实是谁的也不重要,“你的灵宠为什么要吃我的传音鹤?”
黑袍少年闻言,低头看了手中有些心虚的小鸟蛇一眼,眼睛一闭,似有些无奈,气势也落了一些:“……传音鹤是什么?我赔给你就是了。”
“好吧,”石映心想了想,从树上跳下来,“你写一份悔过书,交代你的皮皮吃了传音鹤的事,我就放过它。”
他还有些诧异:“就……这样?”
石映心点头:“就这样。”
黑袍少年闻言,松了口气道:“行……这么简单的事,你方才何必要杀它?”
“它得给我一个交代。”石映心理所当然道,“可它说不了话、写不了悔过信,甚至不愿意陪我走一趟,那除了杀了它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黑袍少年一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和她干瞪眼了一会干脆放弃。抬手取了一片巴掌大的梧桐叶下来,用指尖汇入灵力在上头写字,一边写一边问:“传音鹤是什么?是你们归壹派的灵鹤吗?”
“差不多吧。”石映心贴心地变出一只来,给他解释道,“我们对着它说话,它就能飞去传话。”
黑袍少年:……
他看着那只有点歪歪扭扭的丑纸鹤,拿着梧桐叶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心里憋着一口好大的郁气。若是他的皮皮为了这只破纸鹤而死——他真的要气死了!
“写好了!”他气呼呼地把梧桐叶拍在石映心手心,缩回来蜷成拳头,“我要走了!”
石映心看了叶子上写的字,虽然都认得,但一撇一捺之间的走势有些古怪,看起来像是在写字中画画,难道每个大洲之间的文字都不同?她看着已经转身的黑袍少年道:“你是幽冥宗的人。”
黑袍脚步一顿:“是又怎么样?”
石映心见他承认,脸上笑起来:“我听师父说,你们幽冥宗法术诡谲,能控无形之影,驱使幽都鬼魂,法力在日落后愈甚,听起来很厉害。刚刚打歪我剑的,就是你操控的影子吗?”
黑袍转头看她,他的丹凤眼内勾外翘,这么斜眼看人的时候像是一只扇翅的蝴蝶:“怎么,知道我们幽冥宗的厉害了?”
“还不是特别知道。”石映心表情诚恳,“你能不能再示范一遍给我zha、看看?”
都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郎,被人一夸就翘尾巴也是合情合理的事,黑袍瞅她求知若渴的眼神,闪着瞳孔支吾了一会,嘟囔什么“看在你没真的杀了皮皮的份上”,眼见着就要答应了——
“师姐!!”
曾换月从外门那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声喊:“你快回去,师父要生气了!”
“要生气”就是已经生气的意思,石映心明白,所以觉得再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要挨骂的,那就等她照了这个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