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前和开始后的半小时,季阅微其实并没有特别投入。
开始前,梁聿生强迫症上身,点开每个首页推荐的“高分动画”剧情简介,然后一字不落审读完。即便有些已经看过,但当观众变成季阅微,事情仿佛不是那么简单了。他俨然一位教育部领导。
好在季阅微是个有耐心的孩子。
她坐在后面,偶尔默声探头,偶尔观察周遭布置。
等待这件事,季阅微适应得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好。
这间屋子很空。何映真的影视剧海报、珍藏版影碟、季一陶带来的几幅半成品画作,占了一个角落。唱片柜和唱片机倒是排了一面墙。柜顶上还立了一丛姿态各异的奖杯。就是距离有点远,加上光线不聚焦,季阅微看不出来属于谁。应该是何映真,也可能是梁聿生父亲梁宽的。
大块头的音响设备安静温吞,梁聿生调控的几分钟里,它们随机发出空灵深邃的声响。
季阅微不是很在意自己看什么。打量完一圈,她将视线移回梁聿生身上。
忽明忽暗的投影描绘在他身侧。错乱的、一闪而过的光线让他整个人有种特别的秩序感。仿佛被一束束光拍打的岩石,又好像某种大型鲸类,不动声色地游弋在变幻莫测的光影里。
季阅微不知道他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转念想起Elle说的边工作边打球,又觉得应该不是。她是见过他工作的样子的,很严厉、很凶。
过了会,梁聿生转头,朝坐着的季阅微笑道:“看这个。”
仿佛感召到某种学习的使命,季阅微坐直了些。
但事情远没结束。
至少搁梁聿生不是。
开场的音乐里,他出去了一趟。
好一会,他端进来一盘鲜切的水果、一碟黄油曲奇饼干,和一袋色彩斑斓的夹心软糖。
这个糖是她来的第一天何映真用来招待她的。季阅微知道很好吃。但那天她只吃了一颗。
季阅微不得不将视线从极具地域特色的绚丽动画上移开,对一旁的梁聿生道了句“多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拿起一颗软糖剥开放进嘴里。
五分钟后,看她连续吃完三颗软糖,梁聿生起身离开。
他这次回来得很快——季阅微手上多了杯酸奶。仿佛某种名为“一米七”的kpi递到她手里。
为了不妨碍她看动画,杯子里插了根吸管。
十多分钟后,他又起身。季阅微扭头。
渐入佳境的故事情节,音乐也变得动人,梁聿生注视她的面容,低声问:“不好看吗?”
季阅微:“......”她摇摇头,说好看的,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咬住酸奶的吸管。
这回梁聿生没有带回任何吃的。季阅微松了口气。
他手里抓着两个颈枕。其中一只递给季阅微,自己戴上另一只就靠上了最边上的沙发。
昨晚没睡好的代价来得很快。梁聿生塌陷在沙发里,两条长腿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往前伸着,他抱着双臂,枕着颈枕,面容沉静,恢复了平日的严肃。
季阅微不敢动了。
饼干她都不嚼了。
梁聿生并不是想补觉。
他只是觉得如果放季阅微一个人在这里看,她应该会感到害怕。
因为从进到这个地方,她就一直很拘谨地坐在同一个位置。
虽然初衷是这个,但梁聿生还是不深不浅地睡了四十多分钟。
当他在一片昏暗中注意到默默流泪的季阅微,他整个人是有点慌的。
一瞬间清醒的脑子里,甚至冒出了酸奶是不是变质了的离谱猜想。
梁聿生没有出声。他皱着眉头去看还在播放的动画。
画面上的情节很好猜。小男孩找到了真正的亲人,亲人给予他无条件的祝福,他成功回到了人类世界,也继续了音乐的梦想。
——很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