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玟只好顺着狗脚印找,最后找到最大的帐篷里,莫名和早早起来的邹以汀二人,对着元帅大眼瞪小眼。
乾玟很淡定,她的目光第一反应落在了邹以汀穿戴整齐的衣袍上:看来邹将军昨夜又没睡好。
第二便是落在桌上。
空碗,说明元宵吃完了。
她这才满意地扬起唇角:“邹将军起的真早。”
邹以汀:……
他不想说他在梦里爬石壁爬到四肢酸疼,被累醒了。
乾玟追问:“将军吃了我做的元宵,如何?”
邹以汀默了默:“嗯。”
“嗯”?那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肯定是好吃。
她特意买了极贵的豆子,早两天就私底下偷偷找人磨得极细,还按照他的口味多加了糖,甜度控制的刚刚好,甜且不腻。
邹以汀的那碗元宵甚至是她后来单独开小灶煮的,淡淡的糖水包裹豆沙元宵,个数也不多,只有九个,讨了个长长久久的好寓意,肯定是极好吃的。
邹以汀不说话,乾玟只对着他温温笑,把元帅偷跑出来的事儿同邹以汀说明了一下。
横竖睡不着,邹以汀看这狗子精力旺盛跑了这么远的路一点不累,甚至还想跑:“我带它走走。”
“好啊。”
乾玟像个变戏法的,从轮椅地下歘歘掏出油纸伞,“我正好备了伞,两把。”
邹以汀:……
邹以汀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袍,像烟雨下的天青。他打着伞,另一只手攥着临时找来的绳索给元帅系好,绕临时军营遛一圈。
走着走着,元帅直甩头哼唧着要往河边去,邹以汀无奈,只好多走一段路。
乾玟也举着伞,任由黄鹂推着,与邹以汀隔了半丈远,二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他的安全距离。
冰冷的雨幕中,他的侧颜线条流畅,笔挺精致的鼻梁,原本有些凌厉,如今却蒙上细雨朦胧。
在他察觉前,她又收回视线,好像方才只是往那处看了一眼罢了。
一时之间,耳边只有雨落在伞面上的哒哒声、河水冲刷岸边的水浪声、脚步声、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奥,还有吵人的狗叫。
Werwerwer。
从前乾玟买到这只比格的时候,眼前一黑,只觉这是魔鬼,如今再看,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元帅最烦人的年纪,是在韩县令家长大的,如今已经是一只相对沉稳的“中年狗”了。
她注意到邹以汀的手冻伤了:“将军,把绳子给我吧。”
邹以汀:“它力气很大。”
“无碍,我牵得动。”
邹以汀将绳子给她,她趁机把手里的汤婆子硬塞了过去。
完全没准备的邹以汀只觉手腕一沉,手心手指都瞬间暖了起来,暖到冻伤的皮肤都有些刺疼。
汤婆子是她一路来贴身抱着的,裹了一层绣着缠枝石榴棉纹的棉绢,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
乾玟甚至又往他怀里推了一下:“别淋雨了,我这棉绢可是著名的绣娘绣的,很贵哦。”
邹以汀单手抱着汤婆子,只觉这暖意从手心流经了四肢百骸,一时……竟舍不得脱手。
“……多谢。”
二人便这样静静地走着。
接近渡口边时,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
彼时天边已经隐隐亮起一些天光,元帅突然闻到什么一般,大力往河滩上狂奔,乾玟差点没拉住它。
几艘早上出河捕鱼的渔船停泊在渡口,好几个渔夫围在一处,元帅撒着欢钻进人群。
邹以汀大步流星过去,众人一看来人气度不凡,忙纷纷让开。
黄鹂推着乾玟,压低声音:“好像是……”
乾玟点头。
河滩上有一些死去的、被水浪冲刷上来的河鱼,散发着咸腥,乾玟就停在距人群一丈远的地方。
邹以汀排开众人,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河滩上让人作呕的场景。
一具尸体因为泡了一段时间,已经呈现巨人观,发出恶臭。
但依稀能辨认出那人的面目有些眼熟。
是明城的司马。
不像是淹死的,尸体上有许多伤痕、肿胀,看上去像是先被揍死,然后抛尸,其中几道致命伤像是匕首刺伤,看伤口的深浅、角度,像是同一个人,双手穿刺。
再加上这几日下雨,水流更加湍急,尸体便被顺流冲到了这里。
码头上驻守的士兵脸都白了:“将军……这……”
邹以汀:“你去明城,给宋知府报个信。”
说罢,他转过头。
邹以汀目光凌冽地扫过乾玟、她身后的黄鹂,下移,最后定格在黄鹂的双手。
黄鹂僵住,她垂着头,好似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表现得就像个普通的丫鬟似的。
乾玟唇角噙着笑意,端出惊讶的表情:“哎呀,好端端的,怎么又死人了啊。司马莫不是常在河边走,脚滑了吧~”
电光火石间,邹以汀想到买干粮的那夜,确实没有看见黄鹂,只看见乾玟一人。
他只觉浑身骤冷,连手上的汤婆子,都凉了下来。
“到底是不是脚滑,王小姐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