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处,有团黑雾,浓重得看不清里面,只有底下露出一角裙摆。
赵梓生慢慢走过去,低头看着,静默良久。
风屿落挪到墙边,仔仔细细看每一幅画,正常普通的就掠过,跳到下一幅。
之前推测是错的,以为小女孩想学画画,被各种批评,所以讨厌自己。
现在知道了,赵梓生憎恨自己的理由更沉重。
边看边和另外两个人解释道:“刚刚小孩说过,她不喜欢画画,那她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照景物描着画呢?她一定是有强烈心愿的,所以逼自己学,她要完成一件事。”
“从心魔角度去推,小孩子有很多不得已,这个年纪说话表达没人太在意,她懂得又少,不知道怎么办,胆子也不大,有些话有些事,只好用别的方式表达。”
画画,就是一种记录方式。
“这里的画乍看都很寻常,秘密被她隐晦瞒起来了,找一找,找那种……看着不舒服的画,暗藏小孩痛苦迷茫的画。”
上次两股力量对抗下,墙上画作被毁了很多的,剩下的,是小女孩潜意识保留的。
赵梓生不再管那团黑雾,走到墙边查找,她忘记的到底是什么,今天不管多害怕,都要找回来。
三人分别寻找,一路掠过,到了中间,同时顿住了。
这里有上中下三幅。
院落里的槐树花瓣凋零,天气阴森森的;
占了一大片的树干,没熟的梨子连续坠落十几颗;
沾了雨滴的牡丹花丛,阳光下有些透明。
相比其他不好看但工整认真描摹的画,这三幅细节处混乱,手不稳弄的,三人确定,就是这里隐瞒了那件事。
正要一处一处分析意象,看指代什么,身后突然响起凄厉尖叫!
黑雾中小女孩猛地捂住脑袋尖叫,无数黑影从画中钻出,屏面中的八人也更加拼命挣扎!
赵梓生首当其冲被割伤手背。
她这样憎恨自己,被心理阴影折磨的时候千般难受,被自己真实割伤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畅快,血流了出来,愧疚仿佛也随之消散许多。
山无州拔剑对付黑影,风屿落看了眼画,顶着狂风阻力,问赵梓生有没有想明白。
赵梓生后怕起来,掐手心逼自己看画。
槐树,阴沉的天气……
有压迫感的树干,生硬的梨子加速坠落……
仿佛哭泣的牡丹花,逐渐透明……
这些分别指代什么呢?
赵梓生心口压力石头似的,呼吸困难,后脑勺又被棍棒砸中的闷痛,千丝万缕的线在脑中纠缠切割。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眼前一下一下闪过。
耳边尖锐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赵梓生撑不住俯下身,只觉全身骨头一寸寸一处处裂开。
突然“刺啦”声响,屏面丝麻裂帛,一只带血的手伸了出来。
赵梓生惊恐地看过去。
紧接着,半边脸也挤了出来,一只眼睛转了转,恶毒溢出,对上了赵梓生。
黑雾中小孩再次被淹没。赵梓生陡然被击中心灵!
如滚烫热水浇没过她,赵梓生嘴唇发白,颤抖着后退。
风屿落站在旁边,紧张护着,如果实在扛不住,他就要动手了。
沈云斯文的样子彻底不见,那只手挥舞起来,那半边脸开始咒骂,威胁要杀了她。
昔日说了诸多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人,也会说要杀了她让她生不如死。
尖叫,咒骂,此起彼伏,赵梓生猛地站起身,脑中空白,有个人影从远方一下蹿到眼前,溅了血滴的圆眼睛直直望着她。
久久被恐惧煎熬。
被折叠掩藏多年的画面,一幕一幕,毫无遮挡铺开了。
喉头似乎涌出鲜血,腥甜发涩,她转身朝八岁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去。
风屿落和山无州小心看着,随时准备接手。
“小宝。”
小女孩仿佛被叫住了,停止尖叫,茫然抬头,像是预感到什么,转而抽噎起来,泪水糊了满脸。
赵梓生伸出双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别怕了”
小女孩疯狂摇头。
赵梓生又走近一步:“你看到一个人在打另一个人,是不是?”
小女孩眼前顿时闪过可怖画面,整个人颤抖,几乎跌坐在地上,拼命蹬腿后退。
赵梓生半跪在地:“我是长大的你,我们可以面对这件事了。”
小女孩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慢慢地,将手放到赵梓生掌心,一碰到就嚎啕大哭起来,空中黑影全部消失。
“我看到,邻居家的哥哥,打死了姐姐,姐姐望着我,眼睛在怪我。每天都在怪我,为什么不说出来。”
八岁时候,邻居哥哥打死了嫂子。一拳一拳,恶毒咒骂。
赵梓生抱起她,表情还有些木然,道:“姐姐没有怪你,她是在提醒你别被发现,她是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