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无州无意见,兀自坐下。
乾悠悠礼节似乎有点多,他坐下后,乾悠悠就对他微微倾身行礼,山无州连忙回礼。
这次和乾悠悠对视,他觉得平静许多。
案几上有笔墨纸砚,康小乐一一摆好,点燃香片,小声道:“您先平静片刻,待会乾先生会抚琴,帮您理清内心思绪,您把它写在纸上即可。一炷香后,我来接您出去。”
写在纸上,倒是罕见。
康小乐说完,和乾悠悠又行礼,轻巧退出房间。
风屿落等在外面,思索案件,想不通那些人只是因为生病被抓走。那些并不算疑难杂症,可以治好的,也花不了太多钱。
康小乐出来后,脸上有些满足,喟叹一声,习惯性甩抹布到肩头,发现自己还没上工呢,暗笑自己命苦。
抬头撞进风屿落戏谑的目光里,有些尴尬,随即两人都笑了。
风屿落揽过这个半大孩子,说自己找人困难,很需要他的帮助。
康小乐惶惶不安,捏着衣角说他能做什么呢。
风屿落:“你父亲康志伟的特点有哪些?好的坏的都行。”
康小乐很为难:“咱这样的人家,每天忙着干活挣钱,根本闲不下来,和别人比没啥特别的,都一样过,我爹他都很少喝酒,最多爱吃点辣,偶尔和邻里打牌呗。”说完笑了一下,有些不安,“咱那一片家家都差不多这样过的。”
这个特别之处实在难找。
风屿落望着楼下,似乎有人来拜访,他轻声道:“如果康志伟找不回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康小乐一愣。
风屿落回头,看着康小乐慌乱眼神,再次问道:“你希望康志伟回来吗?”
康小乐喉咙滚动,脸颊绷紧,适时乾悠悠抚琴,琴音被门阻隔有些听不清,但足够让人清醒了。
他抬眼,说:“不希望。”
真诚真是无往不利,他这样直白说不希望,风屿落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干巴巴问为什么。
康小乐盯着走廊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又仰头看屋顶的栋梁,半晌才开口。
“我们活着本来就很辛苦,实在不想再有人,每天掐在我脖子上。”
风屿落上前一步:“你们?”
康小乐嘴巴张了一下,有些后悔,道:“我以前有个弟弟。”
风屿落心惊,调查情况他家就两个人,他弟弟人呢?
“很久以前的事了。”康小乐声音晦涩,“我弟弟被人欺负,回家哭,康志伟说要报官,后来收了人家钱,不告了,我弟弟整夜做噩梦,那样小的孩子,投河没了。”
康小乐看风屿落张口结舌,抿唇一笑:“难以置信吗?过了一年,他把钱花完了,那天盯了我很久,突然说要是我也被欺负一次就好了,可以再换点钱。”
风屿落想安慰,但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希望他回来?已经六天,我希望他饿死,最好尸骨都不要被收回来。”
风屿落上前抓住他:“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去收拾它。”
还没能回答,楼梯口上来一行人,小厮没拦住,一脸没办法的样子。
康小乐哆嗦着回头看,琴音还没停,现在不能打扰,犹豫着上前想要劝说。
风屿落跨步杵在中间。
这人见过,是昨天幻月阁里,险些被康小乐撞到,后被幻月阁老板亲自送出去的贵客。
怎么追到这里了?
随从冲过来,脸色傲慢难看,刚想说那些压人的话,被风屿落眼神逼退了。
风屿落不客气道:“你谁啊?”
那人皱眉,眼有不屑,通身富贵,盛气凌人,一般人也就被吓到了。但风屿落八百岁,天雷都挨过,这点算什么,他直直怼回去。
“乾先生有客人,你们等等。”
那人冷哼一声,停在原地,旁边随从立刻给他扇风。
琴音停了,康小乐立刻小跑回房间,敲门进去。来不及行礼了,忙收起纸张放好,侍从过去扶起虚弱几分的乾悠悠。
山无州耳力绝佳,自然知道外面怎么了,不动声色,向乾悠悠道谢。
转身出来后,那个威严甚重穿着富贵的男人迎面走来。裹挟了怒气,山无州本能觉得不舒服,侧身避让,余光瞥见乾悠悠脸色顿白。
山无州和风屿落对视,没有言语。康小乐赶紧领着两人出去了,到外面直拍胸口喘气。
山无州问那人谁。
康小乐心有余悸的样子:“乾大强,老爷,乾悠悠养父。”
把人吓成这样的养父?
风屿落道:“小乐,你还没说那个人是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康小乐摇摇头:“那人年纪大,已经死了。”
康小乐像摆脱往事一样,随和笑笑,去幻月阁干活了,说下午乾悠悠还会登场,欢迎他们去听。
看得风屿落眼底一酸,收拾心情,和山无州指指上面。山无州会意,带他翻上屋顶,揭下瓦片偷看里面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