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话,却像是根针一样刺中了左秦鹤,他突然拔高了声音,怒道:“想做便做了?你以为这是在做什么?和妖物勾结害人性命,这是你宋荇会做的事?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云游天下之时,你立的誓言吗?你还记得自己一剑寒凝斩夜龙的名头吗?”
从方才到现在,宋荇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即便听到苏挽月提及玉兰花,他的脸色也只是难看了一瞬间就恢复过来,然而此刻,当左秦鹤说出一剑寒凝斩夜龙的时候,他却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一阵扭曲,看得人格外不适。
“不要说了,你别说了!什么一剑寒凝,我听不懂。”他红着眼瞪左秦鹤,竟像要入魔一般。
看到宋荇反应如此剧烈,苏挽月整个人都惊住了,她伸手将千绫握在掌心。又从柳星怜身后出来,想要去拉沈灵。
却见沈灵呆呆站着,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苏挽月凑近了听,才听清楚她说的是:“一剑寒凝斩夜龙,竟然是他。”
苏挽月不明所以,问:“谁?什么一剑寒凝斩夜龙?”
沈灵却陡然反应过来,凑到她跟前,道:”夜龙是一只鼠妖,左师兄口中那只鼠妖啊,它修到明镜以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夜龙。到处兴风作浪,后来竟然被一个凡人剑客斩杀了,你知道当时这件事引起了多大轰动吗?剑客一战成名,何等风光恣意。修仙界还有人说,若任由他这般斩妖除魔下去,说不准会以凡人之躯飞升成仙。”说到这里,她又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左师兄口中的宋荇只是一个普通的侠义之士,没想到竟然是寒凝剑客。”
苏挽月也呆了,她瞧了瞧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怎么也没办法将他与传说中能一剑斩杀明妖的剑客天才联系起来。
很明显,宋荇自己也是没办法接受的,再是如何天资出众,只要没有真正成仙,他仍是个凡人,凡人终归有老的一天,到那时候,一切功名便如过眼云烟。
左秦鹤看见他这幅模样,眼中含着一抹痛色,他道:“宋兄,你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谁料这话一出,宋荇却陡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当真难看极了。
“我为何会变成这样?这话我倒想问问你,问问你们这些仙门中人?我宋荇到底是做了什么,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就因为你们是修仙者,而我是凡人?我就得永远匍匐在你们脚底下吗?什么城主?不过是你们手底下的走狗罢了。”
他抓了抓头,将原本整齐的头发抓得凌乱成一团,这样子看上去就更像个疯子了,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左秦鹤面前,道:“你别装了,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心里面是不是爽快极了?心里分明高兴不已,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悲痛的神色,这就是你们修仙者啊,哈哈哈,我懂,我懂……”
左秦鹤眉头皱得更紧,他几乎都要认不出眼前这个昔日的好友了。
“宋荇!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从未这么想过。”
宋荇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一扬袖道:“你没这么想?那你把他的后人带来做什么?折辱我么?我告诉你们,想看我笑话,我偏不让你们如意。我宋荇,即使落到今日这地步,却还是……”
宋荇说着,退后几步,像是无意间踩到了一样东西,刹那间,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浮现出道道光芒,那光亮闪闪的,顷刻就铺遍了整座城主府。
仔细一看,这些光芒组成的线条并非是杂乱的,而是沿着一定的规律来排列,行成了一个阵法。
而苏挽月一行人,恰巧就站在阵中。
左秦鹤看了这阵一眼,面色难看,他咬着牙低骂了一句,“他妈的,是绝杀阵!”
绝杀阵,是世间唯一一个不需要灵力就可以启动的阵法,然而它开启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需要以凡人之身集九百九十九个怨念极深的亡魂,再配上一柄带有正道之气的灵器心甘情愿作为阵眼,才可以开启。
然而若有凡人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使其怨气冲天,又怎么可能被这种灵器认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可惜这宋荇却不一样,他从少年起就带着寒凝剑四处游历,斩妖除魔,这把寒凝剑是硬生生被他从凡剑养成了灵剑的,自然跟其他灵器不一样。
这绝杀阵难开是难开,一旦开启,哪怕元婴修士来了,也危险得很。
怪不得左秦鹤会骂这一句了,苏挽月此刻也觉得万分崩溃,她总感觉自己重活一次后,运气实在差得不像话,明明是出来捉个小妖,却处处都是意外。这次搞不好,她小命就得玩儿完了。
“哈哈哈,死吧!死吧!我们一起死吧!我宋荇等今日等了几十年了,终于等到了仇人,以为废了我的武功就没事了?我早说了,除非杀了我,否则即使没了武功,我照样能报仇!”
苏挽月越听这话越觉得奇怪,她看着眼前疯态毕露的宋荇,道:“等等,你先等等,什么报仇?我们这里哪儿有你的仇人?”
她原意是想要提醒宋荇这里没有你的仇人,谁知这话问出,宋荇竟真的停下了疯言疯语,他用目光将他们一个个扫过,然后就是一声冷哼,道:“还装什么装?孟子谦的儿子是吧?你可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不知道你认出我了吗?”
宋荇那锐利的眸光略过人群中,却是落在苏挽月后面的一个男子身上,苏挽月循着他的眼光回头一瞧,瞬间就将他认了出来,竟然是在妖巢里帮她一起扶过左秦鹤的孟宁。
孟宁被他点了出来,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他忙退了两步,却不料脚下一个打晃,就那么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