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怜见此,又是几团金焰甩出,剩下的几个树人也都哀嚎着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眼见树人没了用处,贺时钰脸上的笑终于收了起来,他也不退,反而越过树人飞身上前,亲自与柳星怜二人斗在一起。
苏挽月本以为他的道行不低,没想到真正打起来却发现他应该还不到明妖之镜,只是个青镜小妖,在两人手底下过不了三招,就被拿下了。
柳星怜用红阎抵着他的脖颈,微一用力就要结果了他,却被一只素手拦住了。
他一回头,见到苏挽月对他摇了摇头,道:“别杀他,此事还有古怪。”
她这么说着,贺时钰却不领情,冷声嗤道:“动手啊,你们不是专门来捉妖的修道者吗?如今我就在这里,还不敢动手吗?”
他哈哈笑着,竟然主动将头凑了上来。
柳星怜见此,略一扬手将剑收了回来,他道:“别那么着急,有你送命的时候。”
说罢就转头看向苏挽月,后者一颔首,召出千绫将贺时钰严严实实捆了起来。
两人带着贺时钰就要离开缘来观,只是刚走到庙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道青衣人影,来人见到他们,脸上闪过几分讶然,开口道:“苏师妹?柳公子?”
苏挽月也微惊,唤道:“毓师兄?”
原来这青衣男子竟是消失了好几个时辰的沈毓。
柳星怜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毓疾奔而来,还有些气喘吁吁,见到苏挽月手上用千绫捆着的贺时钰,神色一凝,半晌才淡声道:“这话我正想问你们,你们难道不是该在客栈中吗?怎么到这古庙来了?还有这位贺掌柜,为何要绑着他?”
此事说来话长,苏挽月只好从头到尾为他解释了一遍。沈毓总算明白过来,他将剑收了起来,又道:“我出门后一路向着那长着紫菀的山林而去,却不想被困在里面足足两个时辰,连只妖的影子都没见到,后来又遇到了一群成了精的干尸,跟它们苦战了一场。刚把它们处理掉,回来的路上远远看见这边火光冲天,便过来看看。”
苏挽月一听,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想必是柳星怜放火烧树人,发出的火光在黑夜里太过耀眼,将沈毓引来了。
她正待说话,却听柳星怜问了一句:“茯阳呢?”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皆是一愣,苏挽月向沈毓问道:“茯师兄不该跟你在一块吗?”
沈毓道:“我从未见过他。”
遭了!
苏挽月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明白刚刚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和柳星怜被这贺时钰派来的树人引开了,而沈毓又□□尸绊住了手脚,唯有本该跟着沈毓的茯阳不见了踪影。
这贺时钰根本就不是真正挖人心的妖物,那噬心妖恐怕另有其人,它早就识穿了他们的计谋,不知为何向着茯阳下手了。
她能想明白的事,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事可麻烦了,虽说以茯阳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妖物,但这妖物处心积虑引开他们,谁知道会有什么手段?万一茯阳一时不察着了道可怎么办?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他。
沈毓向来行动果决,直接几步来到贺时钰面前,掐着他的下颚逼问道:“说,那妖物此时在何处?”
贺时钰微微笑了笑,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却是闭口不答。
沈毓还待再问,却被柳星怜拦住了,他道:“没用的,他不会说的。他已经成了那妖的仆从,立下契约,就算酷刑加身,也不会背叛它。”
沈毓眉头一蹙,“那怎么办?”
如今恐怕只有这不知是人是妖的贺掌柜知道噬心妖的下落,如果他不说,他们要如何找到茯阳?
苏挽月略一思索,道:“我有办法。”
此言一出,两人都向她看去,苏挽月道:“若说找噬心妖,的确没法子。但要是茯道友,这世上有一人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怎么找到他。”
*
两个时辰前。
沈毓出了客栈,茯阳远远就跟在了后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自己的本命法器雕玉弓拿了出来,准备一见到妖物踪迹,就出手将它制住。
然而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前方的沈毓身影倏地不见了。
茯阳眉心一跳,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急忙停下了脚步。他逡巡四周,却猛然察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身处一片开得极艳极盛的紫菀花中。馥郁的花香一个劲地往他鼻间凑,让他蹙起了好看的眉。
“滴答滴答……”天空好像下起了雨,透明的雨珠滴在树叶间,初时只有一点清脆的响声,后面雨越下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密集。但是只有雨声吗?茯阳侧耳聆听,听见雨幕的掩盖之下,分明还有一道忽远忽近的声音。
“叮叮叮……”像是女子身上配着的珠宝玉石撞在了一起。
“胭脂浓……紫菀香……”飘渺的女音红唇轻启,一遍遍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胭脂浓,紫菀香,月下红烛对镜妆。发丝结,佳人笑,莫道愁肠恨难消……恨难消……”
在这有噬心妖出没的紫菀镇,这画面本该是恐怖的,诡异的。然而不知为何,茯阳非凡怕不起来,在听到这小调的时候,心中还隐隐有些悲痛。好似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口,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茯阳捂着胸口,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下雨了,公子,你怎么不打伞?”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露出了真容。
她穿着一袭紫衣,打着紫色的伞,伞下的面容美艳至极,樱唇翘鼻,美眸中更似含着一汪春水,看人的时候带着欲语还羞的娇怯。再往上是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发间长长的配饰叮叮咚咚撞在一起,走动间便有声音清脆地响起。
她将油纸伞举在茯阳头顶,对他露出了一个笑:“淋了雨,若是生起病来可怎么好?”
茯阳怔怔地看着她,胸口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他喃喃道:“景苑……姑娘,你为何在这里?”
“我为何在这里?哈哈哈……”景苑红唇一扬,骤然大笑出声:“茯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必再装了,我真没想到,你竟还敢来见我,我曾发过誓。”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茯阳的脸,然后慢慢往下,挪到他的胸膛,感受着那里欢快的心跳声。
手下一用力,她道:“我发过誓,不会留手。”
*
“姑娘,你没事吧?”茯阳伸手接住从树梢上落下来的紫衣女子,他一手枕在她的脑后,一手挽住她的膝弯,将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紫衣女子骤然落入一个男子的怀里,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她就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
这女子身量苗条,容色绝艳,笑起来时,眸子更是闪亮如星辰,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失色。茯阳不由有些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