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许芜言突然低下头,声细如蚊嘤。
“姐姐但说无妨。”
“你抵押的戒指,我会尽快赚钱,把它赎回来。今天集上一眼就相中这块儿锦缎,想着你上身一定好看,没忍住就付了银子……”许芜言用手紧捻着衣角,垂首如折苇。
陆庭墨看惯了平日里“张横跋扈”的许芜言。
今日竟眉眼瑟缩,不敢平视于他。还是因给他买新裳!
陆庭墨顿时面若涂朱,喉如塞絮,欲言又止……
“许姑娘在家吗?”门口有人大声喊了句。
许芜言朝着陆庭墨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乖乖心领神会,悄无声息进了里间。
许芜言应了句:“来了!来了!”
一打开门是刘家闺女。
对方一进屋,就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许姐姐,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问了,是真事,不是说笑,今天是初一,张家找人掐算了日子,说初八是好日子,会让媒婆上门提亲,这门婚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说如果不应,就——就——”
“就怎么样,你快说啊!”
“就想法子抢人,霸王硬上——弓——”
“乾坤朗朗!竟如此张狂!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吗?”
许芜言瞬间觉得火大,破口来了一句。
“许姐姐,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走了。
躲在隔间小屋的陆庭墨,沉着脸走出来,许芜言并没有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
许芜言看着他的样子,立马关切地上前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头又疼了吗?”边说边用手去探他的额温。
“我不许别人欺负姐姐!”
许芜言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庭墨不悦的缘由。
相处这段时间,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有半点失态,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今天他这沉颜似墨,颌线如弦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庭——墨——谢谢你。”
许芜言声音很轻,尾音却微微上扬,陆庭墨这几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像被赋予了特殊的韵律。
“陆”字发音时,其息幽幽,若午夏蝉吟。
“庭”字发音,气调轻轻上扬,微疑一点,若叹轻温。
“墨”字收的短促,却余韵悠长,若银涡初绽,而余波未散。
陆庭墨有些失神,自从被救以来,俩人相处多日,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如此动听。
“姐姐!”
陆庭墨看着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宁波的许芜言,不自觉地喊了一句。
许芜言抬头,两人咫尺相对,鼻息相拂,陆庭墨目光灼灼,许芜言莫名地心跳加速,突然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许芜言!许芜言!”屋外的嚷嚷声,把这丝暧昧的情愫搅得烟消云散。
一听就知道是他的绝世好爹,两人自觉地拉开些距离。
许安被掌掴了以后,性子收敛了不少,但明显能感觉他心里窝着火,和许芜言说话,每次都是直呼其名,阴阳怪气。
这也难怪,在那个父母为尊的年代,被女儿扇巴掌,估计十里八乡他们家也是独一份。
“今天我去酒馆,有人特意找我,问了你的事儿,临走还给了我几两银子。”许安一脸兴奋。
“我又被人看上了?你打算把我买卖个什么价码啊!亲——爹——”
许芜言一脸不耐地说。
“我想好了,你把我卖给别人家当姨太太,我必定使劲浑身解数得宠。然后花钱把我娘的病治好,再给我娘找个好人家,让她带着许乐改嫁。”
“你老人家就等着孤独终老,等你驾鹤西去了,逢年过节的,坟头连个烧纸的人儿都没有,那叫一个清净……”
原本许安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心里美滋滋的,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瞬间,觉得脊背生寒。
“这次不一样,许芜言,是张家的大公子看上你了,派人在酒馆特意候我。”许安拔高了嗓门,又来了底气。
“在渭县谁不知张家,能嫁到张家,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呸!”
“我警告你许安,你乖乖死了这条心,你信不信我还没嫁出去,就先送你去见我太奶。”许芜言指着许安的鼻子严声厉色道。
许安瞬间记起,他因没钱还债,要把许乐卖给大户人家当继子,许乐和他娘哭作一团。
许芜言二话不说,拿起案板上的钝刀,冲了过来,金属破空擦过太阳穴,后颈寒毛炸起,刀刃裹挟着气流在颅骨表面发出脆响,喉间的腥甜似吞了半粒朱砂……
前几日那一巴掌,更是让他耳中雷云翻涌,眼前金星似流火……
他瞬间闭紧了嘴巴。
“伯父,喝水”
“姐姐,喝水”
陆庭墨从隔间端出两碗水,许安此时面若铁青,肝胆俱焚,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陆庭墨,接过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姓陆的,你最好给我赶紧滚蛋,我看是许芜言对你动了心思。”
许安甩了一下衣袖,气咻咻地走了。
许芜言被亲爹戳穿了心思,胸如撞兔,脸若凝脂,鼻翼轻翕,手捻裙带。
“姐姐,伯父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