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端上桌儿,三人都没什么味口,互相劝慰着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许芜言精心化完“病妆”,便躺在床了。
许母紧蹙眉头,在堂前小步徘徊。
陆庭墨眉峰聚墨,倚靠桌案沉默不语。
简陋的屋内落针可闻……
天光大亮,云层间透出丝丝金芒。
屋前的桃树上,有几只野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它们在桃枝上停停落落。微风拂过,枝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悄然滑落。
村落里人声渐起,货郎挑担过巷,扁担声吱呀——吱呀—— 三三两两的人,背着竹篓,拿着农具结伴而行。
许芜言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纤指如霜,紧绞裙裾,她感觉心跳就像鼓点儿“咚!咚!”“咚!”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陆庭墨站在她身侧,轻声唤了一句:“言儿。”
许芜言缓缓睁开眼睛。
“别怕!过了刘婶这关,计划就成了大半儿。”
许芜言看了陆庭墨一眼没有说话。
“伯父那边儿,茶前饭后也会唠叨几句。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一散开,张家人必定会知晓。肺痨是不治之症,那张家公子,即便是贪恋你的美貌,也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许芜言没有说话,头微微一点算是回应。
“如若计划失败,我也另有它法,绝不会让你踏进张家半步!”陆庭墨一脸坚定地说。
“陆庭墨虽然记不起自己“世子”的身份,但在我大难临头之时,愿为我出谋划策,愿替我田间劳作,更愿助我脱离苦海。等过了这一关,我定好好待他。”许芜言心想。
许芜言紧抿着唇,微点一下头,鼻腔间突然涌上一股儿酸涩,好似含了未熟的青梅。她愈是屏息,眼底的水光愈是晃的厉害,那泪珠在眼角悬着,像荷叶上欲垂的晨露,将落未落。
陆庭墨见许芜言这般,赶紧上前劝慰道:“言儿不哭,言儿不哭。”
“芜言姑娘果子准备好了吗?定要挑些儿又鲜又大的才是。”
刘婶边说边迈进了门。
她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衫,发髻挽得紧实,用一支木簪别着,鬓角掺杂着丝丝霜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耳垂上悬着的小银坠子,在脖颈间轻轻晃荡……
“哟!这是还没好?”
“咳——”
“咳——”
“咳——”
接着是一阵儿沉重的喘息声,每喘一口气,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活像个漏了气的破风箱。
“言儿,莫哭!我一定请遍京城名医为你医治。”陆庭墨在一旁“推波助澜”,他拿起帕子帮许芜言擦眼泪。
陆庭墨自己还时不时轻咳几声。
“她刘婶莫要离言儿太近!”许母边带着哭腔边喊了句。
刘婶听许母一喊,顿住脚步。扭头用不解的眼光看着许母。
“从京城请的大夫说——说——言儿患的是肺痨!”
肺痨两个字就像一记惊雷,在刘婶耳边炸开。
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又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地问:“大夫怎讲的?严重吗?”
许母不答,掩面抽泣起来。
陆庭墨从床边端起“药”碗,边喂许芜言边痛心疾首地说:“大夫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陆庭墨话音刚落,许母的哭声更大了。
“呜——”
“呜——”
“呜——”
刘婶看了看许芜言和陆庭墨,又看了看掩面哭泣的许母。
她忽地一下子想起,前两日听自家闺女说,来看过芜言姐姐,还给她买了甜糯糕。
肺痨会传染!会死人的!她一下瘫倒在地。
许母看着瘫倒在地的刘婶,边掩面试泪边起身。
许母起身,一阵儿轻风穿堂而过,将桌角上的麻纸药方掀起,不经意间飘落在刘婶跟前。
淡黄色的麻纸上,赫然写着:“肺痨中草药方,生地三十克,川贝母七克……”
刘婶的眼睛瞬间瞪大,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她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
“咳——”
“咳——”
许母又“咳嗽”几声。
“刘婶子,我扶你起来。”
许母上前一步刚要伸手。
刘婶瞬间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别过来!不用扶!”
刘婶瘫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又挪,她忽地肩头一颤,手脚并用地蹬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跑去。
直到刘婶没了踪影,屋内的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我发现你是戏精上身啊!”许芜言打趣道。
“我家言儿性子烈,又心直口快,若嫁给那张家公子,定不愿委屈受辱。奈何人微言轻,哪会由着你自己做主。那豪门大院勾心斗角,杀人都不用刀,不是我们普通百姓呆的地方……”许母哽咽着说。
许芜言本想说句玩笑话,见母亲声泪俱下,掏心窝子为自己着想,内心五味杂陈,不由地又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