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歧风看也没看他一眼,自己说了下去:“父亲说:可惜了。仅此而已。狗如果跟随别人太久,只怕生出异心。所以一到三年,父亲就会召回。如果偶尔召回一条死狗,父亲会说一句‘可惜了’罢?——夜朽,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夜朽这才认真地在心里计算起来。
“两年又六个月。”司城歧风先说了出来,“还有半年,你的使命就完成了。”
夜朽握着剑的手一下子瘫软,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怖,这无异于已得知了自己的死期。司城歧风的手段有多险恶,他时时目睹,再清楚不过。因而他平日窥探时都非常小心,虽然无法完全隐匿行迹,但至少不会让司城歧风认出自己,毕竟他们有这么多人,司城歧风又怎能知道什么时候是谁在场呢?
然而,此次竟然忘形,被司城歧风察觉。司城歧风此时如此狼狈,必定对他恨之入骨,虽然一时还不敢动他,但半年之后,绝对会百倍讨还。
他身上一阵阵地发着冷汗,接着,惊悚地看到,这怪物竟又将脊背笔直地挺起,嘴角甚至露出了微笑,似乎已在为半年后的报复而兴奋起来。
“走罢,别误了时辰。”这怪物夹一夹马肚,驾马赶上等在前方的夜士。
夜朽这才发觉,少主的恐怖程度,并不逊于主人。
*
司城歧风总算在初一酉时之前赶了回来。司城圣山亲眼看着他身上的蛊毒显现后就离开了书房,他不确定司城圣山会在多久后回来。这让他绝望。
这蛊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不会取人性命,即使几天不解,对性命也没有妨碍。毒发时身体变得虚弱,连自残也做不到,甚至没有力气喊叫,唯一能做的,就是呜咽着承受。
生不如死的时候,司城歧风满脑子都是夏林儿。那个害羞的姑娘,那个只是拉一拉她的手就会脸红,碰一碰她的身子就扬言要跺他手指的姑娘,竟然只是因为他一个哀求的眼神,就任由他吻上她的嘴唇,拥住她的身子,甚至解开她的衣服,裸露她的肌肤……
使极端困顿中的他似也窥见了一抹光。
夏林儿……
林儿姑娘……
林儿、林儿、林儿……
父亲会不会起疑?会不会对她不利?
他开始后悔,他不该将夏林儿卷进来。
独自入地狱也好,好过把夏林儿卷进这无望的密谋,暴露在那个魔鬼面前。
她还能不能安全?能不能继续做她那个害羞的,却偏要去练媚剑的姑娘?只要她安全,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好想马上见到她。她会想通真相,会狠狠地恨他也好,就是想见到她,见到她平安,可是不能,不能见她那么多……
书房的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一片明晃晃的模糊影像。司城歧风努力朝那影像爬过去,摸索着,去捧司城圣山的脚,那么害怕司城圣山再次走开。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孩儿已经记住了,父亲……”
“孩儿再也不会犯了……”
“父亲,饶了孩儿,饶了孩儿……”
解药终于丢了下来。司城歧风像狗一样在地上寻觅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解药,舔进了嘴里。
然后看到,天已经亮了,一个晚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