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兰时高二那年,正好遇上附中百年校庆。
梁叙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江兰时则是优秀在校生发表演讲,演讲结束后,校方媒体为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那年梁叙已经大三,虽然还没有正式接手家里的产业,但他自己已经开始创业了,回来参加校庆的时候,是很挺阔的西装革履。
江兰时穿着附中的夏季校服,长发扎成高马尾,只有额前垂着几缕碎发。
那张合影,只能看出阶层和年龄的差距,看不出半分的相配,但江兰时还是在校庆结束后找到了校文宣部的老师要了那张合影,珍藏了许多年,到现在,还是她和梁叙微信的聊天背景。
直到梁叙说:“谢谢你们,照片我们很喜欢。”
江兰时才回过神来,和那个女生笑了笑。
女生朝他们招了招手:“祝你们玩的开心!”
那对小情侣离开后,梁叙捏着照片问江兰时:“你想留着吗?”
江兰时从他手中接过照片:“留着吧。”
梁叙摘下手套,取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张拍立得拍了张照片,才说:“好了。”
江兰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留这张照片,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回去的路上问了梁叙。
梁叙却抛给她一句指意不明的:“你猜。”
她心中打鼓,却没再多问。
梁叙看着她沉默下来,庆幸于自己没告诉江兰时,他已经把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后面福恩太太推荐他们如果感兴趣,可以去冰岛西部的内陆高地玩玩。
“如果想领略冰岛极致的美,瓦特纳冰原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冰川裂缝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比起夏季会更安全,但是一定要找专业向导陪同哦。”
梁叙同福恩太太道了谢,又转头看向江兰时:“想去吗?”
若不是今天早上一个月前定好的闹铃提醒她,一个月的冷静期到了,从今天开始可以去领离婚证了,江兰时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们到冰岛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而在这一个月内,梁叙随时都有可能和她提回去的事情,加上越往后面,她的身体状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是否还有精力出远门,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
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但接连想到这两件事,江兰时其实不太能笑得出来,只是说:“当然愿意。”
梁叙又询问她的意见:“但我此前并没有去冰原的经验,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此行可能需要唐昭陪同,可以吗?”
江兰时轻轻点头:“你安排就好。”
然后她听见梁叙背过身去和唐昭打电话,“嗯,明天,过来的时候麻烦带上冰爪、冰镐这些专业工具。”
次日唐昭过来给他们开车的时候先是和他们打了招呼,等上了车后,才笑着问:“看来梁先生和太太这一个月在冰岛感情建立的不错。”
江兰时愣了一下,她不免想到了他们这段时间的事情。
似乎在外人看来,的确如此。
梁叙几乎对她百依百顺,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也是这一个月,她才知道,原来梁叙这种大忙人也是很擅长烹饪的,各个菜系都会一些,雷市中超有限的食材也能被他发挥到极致,但究竟为谁而学、为谁而练,她没有自取其辱地去问。
梁叙见她不说话,回应了唐昭那句话,“我太太在不熟的人面前可能有几分拘谨,见谅。”
唐昭笑道:“看得出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您和太太感情确实好,那天看到您的微信计步的背景是您和太太在雪山下的合影,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把狗粮呢。”
江兰时不由得攥了下袖口,她有点不解地看向梁叙。
所以那天梁叙用手机把那张拍立得拍下来,是为了设置成微信计步背景?
江兰时从羽绒服的兜里取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开过微信计步这个东西,正准备关上手机,置顶聊天框却出现了一个红点。
梁叙给她发微信:“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换掉。”
江兰时看着两人的聊天背景,删删减减了很久,回了一句:“没事。”
她怎么会介意呢?
只是意外。
江兰时把手机放了回去,慢慢地觉得眼皮子有点沉。
应该是梁叙做的早餐实在美味,她没忍住多吃了点,这会儿有点晕碳了,虽然她以前没有这种现象,她又想起医生当时和她说过,随着癌细胞扩散,她的精力会比之前低很多,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但脑袋昏昏沉沉的,江兰时也不想去想到底是什么缘故了,于是她往后仰了仰,头朝靠窗地一边偏过去,想睡会儿。
车子行驶在环雪山公路上,朝着内陆高地开去。冰岛在盛行西风带上,又因为内陆地形的缘故,风有点大,加上G65车身高,风阻就大,风吹得呼呼响。
江兰时迷迷糊糊地像是了梁叙的声音:“开慢点,风噪有点大,我太太睡眠不太好。”
但她没有意识清醒过来去求证。
唐昭看了眼后视镜,江兰时靠在梁叙的肩头,已经睡了过去,于是笑了声,压低了声音:“您这么宠着您太太,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梁叙的眸色幽沉了下,看了眼怀里的江兰时,说:“谢谢。”
江兰时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之景让她有种不在地球上的异世感。
并不算宽阔的公路夹在两座高大的黑色山脉中间,显得更为逼仄,山脊上布满了嶙峋的沟壑,这里的山脉不像她之前在雷市周边看到的那样还生长有草木,是完完全全的寸草不生,压地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车窗前面的景色却与侧面的风光截然不同,那是一条连绵不绝的公路,公路上好像只有他们这辆大G行驶着。
但这样的荒凉寂美,又格外的吸引人。
江兰时缓缓地坐起身来。
梁叙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醒了?我们大约还有十公里到冰川的入口。”
江兰时回头去看梁叙,发现他的羽绒服上沾了几缕黑色的长发,很明显是自己的。
她抿了抿唇问梁叙:“我靠在你怀里了吗?”
梁叙随手将衣服上黏着的发丝取下来,温声道:“我看你睡得安稳,便没打搅你。”
江兰时又向后倚靠去,看着路边迅速飞退的景色,终于将那个忍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定回去的机票了吗?”
梁叙敛了敛眉,平声说:“还没有,不过随时可以定。”
随时可以定的意思是,随时会回去吗?
江兰时没再说话,偏头看向窗外。
梁叙看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时也觉得被两边的山压得有些呼吸艰难。
不到一个月,江兰时已经腻烦了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十公里的路程不算远,而且冰岛政府很注重内陆高地的生态保护,公路并不能直接开进冰川里,所以不过多久,唐昭就将车子停在了公路边。
梁叙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绕到江兰时 那边,替她打开了车门,下意识地将手掌横在她头顶的位置:“小心。”
江兰时目光闪烁了下,有一瞬间的走神。
他们来的是瓦特纳冰川以南的斯卡夫塔冰川,这里距离斯卡夫塔国家公园很近,白天在冰川徒步后晚上正好可以在国家公园内部划好的露营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