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出走西乡后的第三年,那年春天她生了一场很大的病,断断续续养了大半年才好。
那时的钱香林一路来到尚在发展中的南城,由于刚刚成年,又没有学历,只好先窝身在一家城中村的网吧里,当了近两年的吧台收银。
那家网吧是当地一富户家的公子哥开来用以消遣,人家家里在乡下本身就有厂有地,并不指望这个幼子在事业上有多精进,只求别做坏事就行。
钱香林生得漂亮,跳过舞身段也好,嘴巴甜很会哄人。
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一直很喜欢她,几乎迷恋到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不仅在生活上处处优待,还借着家里的人脉关系,让她用她母亲留给她的钱在城中村里低价买下了一栋产权清晰的小私房安身立命。
甚至还想方设法帮她在南城重新落了户,办理了新身份证,好让她与过去彻底一刀两断。
然而有钱人家并不会找她这样外地出身的女孩做儿媳,公子哥想带钱香林进家门,但却遭到了父母长辈的激烈反对。
钱香林倒一点也无所谓。
毕竟她根本就不喜欢对方,也从没考虑过要和对方结婚。
她只是借势成功买了房,期间更借由网吧的便利,整日上网冲浪划水,划着划着无师自通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美女博主。
通过经营美貌人设,发点本人的日常照片,就能轻而易举获得大量点赞与打赏。
再慢慢接进一些商家广告,成功挣到了来自她认知之外的第一桶金。
离开西乡的第一年,第一个二十万掉入她口袋的时候,十九岁的钱香林才知道原来挣钱可以这样容易。
那两年,钱香林事事顺遂,恰逢南城的新拆迁规划出来,她买下的小楼栋也在拆迁区域内。
那个时候的南城,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隐约可见日后的寸土寸金。
房价日益攀升,钱香林能分到的面积数不小。
她虽然见识有限,但知道跟着有钱人做总是没错,便学着村里其他富人,又往里填钱,购买了许多平方。
最后拿下整整三套安置房和两间门面店,抱着母亲的遗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待拆的城中村与被父母拘在乡下的公子哥,消失在南城茫茫人海中。
有了不少房子,积蓄却急速缩水。
好在一穷二白的钱香林已经有了挣钱的办法,那就是继续当她的网络博主,靠挣取流量套现。
而同样是在这个时候,某家打着明星旗号的娱乐公司找到了她,夸下海口说要包装她,送她出道。
公司是真的,旗下艺人也有,还有明星的高酬薪在眼门前吊着。
钱香林社会阅历不多,前有母亲和赵沉照顾保护她,后有公子哥一路保驾护航,她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欺诈诡骗,又正值缺钱的时候,很容易就签下了十年期的长约。
说是合约,倒不如说是十年卖身契。
钱香林进娱乐公司没多久,就有上层老板看中她的颜值,在她的素人培养期里一再骚扰。
她不堪其扰,当即就与公司翻了脸,提出想要离开。
然而经纪合约看似合法合规,实则对艺人行为的限制条例异常繁多苛刻,解约条件也高昂至极,要付出三百万违约金才可以解除。
钱香林除了名下空有几套房子和商铺外,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就算拿得出她也不会舍得给。
而她的行为也彻底触犯了圈子里这种鲜为人知的“潜规则”。
她被雪藏了。
十年期满前,接不到任何工作安排不说,连以个人身份接触到的任何商务合作也不能参加,甚至包括她先前在网上当知名博主的那一份露脸差事。
与之相对的,只有娱乐公司每月打来的寥寥生活补助费。
总而言之一句话,离开西乡的第三年里,钱香林完全失去了她的经济来源。
吃下这个大亏的她大病一场,病情连绵反复,身边也没什么人照顾,几度穷得差点连医院也住不起。
直到安置房小区里的五把房屋商铺钥匙下来,钱香林又立马转给中介挂租出去。
有了一大笔租金进账,她这才有钱请来护工和阿姨照看病体,从而慢慢恢复了健康。
也正是从那时起,钱香林想,她真的最讨厌生病了。
在赵沉面前,钱香林对自己十二年里的过往叙述得含糊简单,去外地打工、被骗、生病、病好以后继续打工。
别的并没有多说,在南城拆迁得了房子商铺的事更是提都没有提。
她有身为独身女性的警觉性,那就是不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经济状况,当然也包括赵沉。
但纵使说得再怎么简洁,听在男人耳中,依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闷痛沉在他心底翻涌。
爱是常觉亏欠,他那么疼爱呵护着的女孩,离开了他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吃了多少苦。
浓郁的,干涩涩的苦味径直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着发不了一点声音。
赵沉伸出有力的手掌扣在钱香林的脑后,轻压着她束缚在自己怀里,缱绻漫长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再游移到她发干的娇唇上。
“回来了就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
他抚着钱香林的长发,薄唇贴近她哑声说着小话,许下发自内心的承诺。
两人姿态亲密,虽说是在没什么人关注的小角落里,可到底也是公共场所。
钱香林脸皮薄,生怕被别人看见,忙害羞地往下缩了缩身子,努力避开脸上湿热的吻。
更是索性一头扎进顾沉温烫的胸口,闭上了眼睛,压根没细听对方在同她耳鬓厮磨地说些什么。
她烧还没退,泛红的眼尾水光潋滟,桃花般粉嫩的唇瓣泛着被亲吮过的水光,乌压压的羽睫不安地微微颤动着,莫名勾人得很。
赵沉的深眸漆黑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盯瞧着她,完全错不开目光。
他扶在钱香林腰后的大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到底没舍得继续烦她,将她好生细密地护在了自己怀里,动作不停帮她揉起了腰背。
另一只手则在薄毯下寻到她曾受过旧伤的左腿,轻柔熟稔地打圈按摩起来。
四周好像安静了下来,又好像没有。
钱香林没再注意,她放松舒服地窝在赵沉的怀中,抓着他的衣摆,浅浅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