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摆设看起来像个禅房,四周的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桌上的文具摆放整齐,桌前放着两个蒲团,白清栩在蒲团上坐下来撑着头,各种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洛衡回隐栖林没有,父亲还有没有为难母亲,必须要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实在不行就只能找机会出去看看然后再回来,总之不能什么也不干。
他每天都在算着日子,这是自己被禁足的第四天,每天会有两个内庭阁的小侍女轮流从门上的小窗给他递进来吃食,每次白清栩总是要抓住机会同他们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很快便摸出了规律,两个小侍女一个叫轻云一个叫春雪,春雪入宫好几年做事干练每次一来放下吃食就离开,从不搭理白清栩。而轻云小丫头刚刚入宫,年纪又小对一切都新鲜好奇,每次来都愿意同白清栩聊上几句。
今日的晚膳照旧是轻云来送饭菜,她提着食盒走进偏殿,此刻白清栩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蒲团上,看见轻云他立刻笑着打招呼:“我算着这会儿也该是你来!”
轻云行完礼,从食盒内拿出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殿下请用!”然后退到门口处站着。
白清栩伸着懒腰走到桌边:“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说来我听听,我整日里被关在这里连一点太阳都晒不到,都快发霉了!”
“奴婢身份低微,不曾听说什么特别之事,无法替殿下解忧。”
“解忧倒是不必,有没有和我相关的?”
“墨雨姐姐说,侍女私下议论主子是大不敬,所以奴婢什么都没听说。”
“又是墨雨姐姐,听你总是提起她,她是你哪家的姐姐啊?”
轻云摇摇头,眼眉低垂:“哪家都不是,只是墨雨姐姐人善,怜悯奴婢太笨,常常提点着奴婢。”
“我明白你,看来这个墨雨人真的很好。你别站那儿了,过来这边同我说说。”
轻云有些犹豫,这几天她总觉得这位二皇子和宫里其他人都不同,不但没什么架子,很多地方都不像个皇子,甚至还会留意自己所讲的话,但毕竟对方是因为犯错在禁足,所以还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怕啥,我又吃不了你,再说我今天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就讲讲你和墨雨姐姐的事情,随便给我下下饭!”
主子吩咐奴婢不敢不从,轻云只好慢慢挪过去,才刚靠近桌边,她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一戳,然后身子便软绵绵的无法动弹,只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清栩。原来白清栩将手里的筷子一扔,便点中了轻云的穴位。
白清栩将桌上的饭菜都收进食盒放在墙角阴影处,然后将自己的外衣披在轻云身上,再让她盘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大门,这样即使有人从外向内看一时也觉察不出什么破绽。
这一切搞定之后,白清栩对轻云说:“对不住啦,委屈你一晚上。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然后悄声推门离去。
白清栩出来以后随便找了一身小司的衣服换上,由于他这个二皇子长年不在皇宫,很多宫人虽知其人但却不识其貌,所以他一路很是顺畅赶在宫门落锁前便出了皇宫。
他悄没声地进入隐栖林,转了一圈却没找到洛衡与洛水,就连母亲鸢尾也没看见,于是他转而决定再去案发的青烟坊看看。
此时黄昏方歇,夜色初始,晟都城中一片灯火通明,热闹非常。白清栩特意避开人潮拥挤的集市,凭着自己的记忆挑少有人往来的街道走,刚拐进青烟坊所在的街道,各种曲乐声优美婉转声声入耳,门外左右两排大红灯笼十分醒目。以防自己万一被人认出来,白清栩还是在街角的摊贩处买下一顶帷帽罩在头上。
从大门进去,白清栩这才发现今天的青烟坊与上次的安静如许截然不同,正厅之中一片莺歌燕舞,角落的乐师手执乐器弹奏唱和,台上的舞姬身姿妖娆,翩翩起舞勾人心魄,惹得台下文人骚客叫好声频频。白清栩记得那天是从醉仙楼的三楼通过甬道来到青烟坊的,他抬起头望向三楼那房间所在的位置,栅栏上红纱翻飞,房门紧闭,正厅上空数盏明灯映得通明,一时也看不出房间内有无异常,他挤过人群打算上三楼进屋去看看。
白清栩的手被一把拉住,有人带着一阵酒气凑上来:“哟!美人儿为何以轻纱遮面?来,掀起来让我瞧一眼。”
这男子显然是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白清栩拂去那只爪子,掀开面前的白纱,捂着鼻子道:“你看清楚,我是男的!”谁想他这一露脸反倒激起那人的兴趣。
“还真正是个美人呢,这小脸可太对我的胃口了。”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便来扯白清栩的帷帽,为了不引人注意白清栩不好发作,只好扭头避开这醉汉转身绕到人群另一边。
没想到他竟然不依不饶一路跟着白清栩,嘴里还一直叫着:“美人儿,别走啊,今晚的酒随便喝,我请客!”
白清栩轻声道:“你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会打你的!”
醉汉看起来更加兴奋了:“啧啧啧,这美人嗔怒也别有一番滋味,快,让我看看!”说着又靠上来。
白清栩心想:“人喝多了是不是脑子就会缺根筋啊?我先吓唬他一下算了。”
醉汉撅嘴眯眼地就要往跟前凑,白清栩心里觉得恶心极了,他暗自运起掌力,还未等他击出,那醉汉被人从后抓住衣领猛然一扯,便与白清栩之间空出了距离。
紧接着有一只手搂住白清栩的肩膀,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可叫人家一通好找,为了今晚,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醉汉晃晃悠悠指着来人道:“诶,你谁啊?”然而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满身的酒意立刻清醒,那眼神散发着冷冽和杀意,他默默转过身离开了,因为他感觉那双眼里的杀气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那个声音白清栩当然认得。
见醉汉已经离开,白清栩撩起帷帽前的白纱问道:“殷墨黎,你怎么会在这里?”顿了顿他又问:“那天你出去追游霄后来怎么样了?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一直在想你那天有没有顺利脱险,但又不知道问谁,还好你没事。”
殷墨黎眉毛一挑:“你担心我啊?”
“那当然啊,毕竟你那天也是为了出手帮我。”
见白清栩一脸理所当然,殷墨黎没有答话,他轻轻地转头避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白清栩没有注意,只是继续说:“对了,你知不知道那天后来太史弘死了?”
殷墨黎转身便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