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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女官·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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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雪的商学快报在此时送到,上面写着:“扬州商学已收三百学员,最小学员八岁,能背《商律》前卷。”我望着塞北的天空,忽然想起她在金銮殿上的模样——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大越女子商学的奠基人。

“砚冰,”我指着远处的烽火台,“等这里的事了,我们去扬州看看?”

他点头,却又摇头:“先去江南,我想带你看个地方。”

“什么地方?”

“破庙。”他眼中闪过怀念,“当年你在那里改奏疏,我在窗外给你添茶,结果被雨淋病了三日。”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他摸出袖中的暖炉,“就像记得你掌心的‘公’字,记得你写血书时的模样。”

塞北的风卷起细沙,在石碑上落下薄薄的一层。我望着“昭明”二字,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骨子里——比如他的墨笔,我的算筹,比如我们共同写就的新政,和即将写就的未来。

第六章江南旧梦

咸平十四年十月初十,江南的桂花香漫过破庙的断壁残垣。我握着林砚冰给的胡杨木笔,在残墙上补写当年未完成的《白头吟》,墨迹落在斑驳的砖缝里,像滴进岁月的墨泪。

“昭砚,”林砚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还记得这里?”

我转身,看见他穿着当年的青衫,袖角绣着新补的墨竹纹——那是在塞北时我亲手缝的。破庙的梁上还挂着当年的油灯,灯油早已干涸,却还留着我们刻在柱上的“公”字。

“怎么不记得,”我摸过墙上的刻痕,“那时你装成老仆,每天给我送冷掉的烧饼。”

林砚冰轻笑,指尖抚过我掌心的疤痕:“那时你总说烧饼太干,要配蜜渍梅子。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舍不得让我多花钱。”

秋风穿过庙门,卷起地上的落叶。我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我在这里被塾师鞭打,是他冲进来护住我,后背挨了三鞭子。此刻他的青衫下,那三道疤痕还在,像三条沉默的墨线,刻着我们的过去。

“砚冰,”我忽然开口,“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破庙的阴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看见他伸手,又缩回,最终只是说:“昭砚,等新政稳固,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天山雪,好不好?”

我点头,忽然听见庙外传来马蹄声。银翘骑着马闯入,手里攥着加急密报:“小姐,扬州商学遇袭了!”

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如狂草:“沈姑娘遇刺,算筹工坊被毁,凶手用的是士族暗卫的袖箭。”我攥紧胡杨木笔,笔尖在“暗卫”二字上戳出破洞——那是韦承嗣残余势力的标志。

林砚冰忽然握住我的手:“昭砚,我陪你去扬州。”

“不,”我抽出算筹,“你去查士族暗卫的据点,我回扬州主持商学重建。沈姑娘若有事,扬州的女子商盟会溃散。”

他还想争辩,我却已翻身上马:“砚冰,还记得塞北的约定吗?你握剑,我掌墨,缺一不可。”

他望着我,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好。但你要答应我,每日卯时三刻,必让人传信报平安。”

“好。”我摸出沈砚雪送的算筹,“若我有危险,就掰断这支笔,如何?”

扬州城笼罩在细雨中时,我看见“砚雪商学”的匾额歪斜着挂在门上,算筹工坊的废墟还冒着青烟。沈砚雪站在废墟中,衣襟染血,却仍握着算筹指挥学员救火。

“舍人!”她看见我,眼中闪过惊喜,“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抱住她,触到她后背的绷带:“伤在哪里?”

“无妨,”她举起算筹,“刺客想烧账本,被我用算筹挡了一刀。舍人你看,这支算筹都卷刃了。”

我望着她掌心的血痕,忽然想起金銮殿上她第一次握算筹的模样。那时的她还会手抖,此刻却能以算筹为刃,护下整个商学。

“重建需要多少银子?”我展开《江南商税册》。

“不用银子,”沈砚雪指向围观的百姓,“扬州商户听说商学遇袭,自发捐了木料和算筹。你看,连街头的绣娘都来了。”

我转身,看见数十个百姓捧着木料、纸张,甚至有卖茶汤的婆婆送来热粥。沈砚雪的学员们站在废墟前,每人手中都举着半截算筹——那是他们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舍人,”最小学员春桃拽拽我的衣袖,“我们还能上课吗?”

“能。”我摸出狼毫笔,在断墙上写下“商学不倒”四字,“而且要开大课,让全扬州的人都来看,女子的算筹,烧不坏,砍不断。”

三日后,商学废墟上搭起了临时讲堂。沈砚雪穿着染血的商装,站在断壁前讲课,身后是用木板临时拼凑的算筹墙。我坐在台下,看着她用烧黑的算筹演示“成本核算”,忽然明白,有些东西越被摧毁,越能扎根更深。

子时初刻,我在临时账房核账,忽然听见窗外有异响。摸出沈砚雪的算筹掰断,立刻有商盟弟子越墙而入:“舍人,林公子的暗卫传来消息,士族暗卫今晚动手。”

“来得正好。”我摸出林砚冰给的墨色令牌,“通知墨阁,按计划行事。”

月过柳梢时,二十余名暗卫潜入商学废墟。他们蒙着面,袖箭上淬着剧毒,却在靠近讲堂时,被地上的算筹绊倒——那些算筹被漆成黑色,混在废墟里难以分辨。

“什么人?”沈砚雪的声音从房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她穿着夜行衣,手里攥着改良过的算筹暗器。

暗卫们挥刀扑来,却见我站起身,展开写着“投案自首,从轻发落”的榜文:“你们的据点已被墨阁端了,韦承嗣已死,何必再为士族卖命?”

为首的暗卫怔住,袖箭“当啷”落地:“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的袖口,”我指向他露出的暗卫刺青,“和塞北柔然的死士营一样,怕火。”

暗卫们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跪地投降。我摸出《大赦令》:“陛下有旨,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

沈砚雪从房顶跃下,算筹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舍人,原来你早就布好了局。”

“不是我,”我望向南方,“是林公子。他算准了士族会趁虚而入,让墨阁提前三日埋伏。”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砚冰的信鸽送来密报:“士族暗卫已清,明日抵扬州。”我摸出胡杨木笔,在回信上画了朵桂花——那是江南的信号,表示平安。

沈砚雪凑过来:“舍人在写什么?”

“没什么,”我藏起信纸,“不过是让他带些塞北的胡杨种子,商学的后园该种树了。”

她忽然笑了,笑容比晨露更清:“舍人可知,林公子在塞北时,总对着胡杨发呆?我问他看什么,他说‘看胡杨如何把根扎进石头里’。”

我望着渐亮的天空,想起塞北的胡杨,想起破庙的油灯。原来有些树,生来就是要在绝境中扎根的,就像有些事,生来就是要有人去破局的。

正午时分,林砚冰带着墨阁暗卫抵达扬州。他的月白锦袍上沾着露水,却捧着束桂花:“昭砚,江南的桂花开了。”

我接过花,触到他指尖的温度:“砚冰,商学后园的地,我们种胡杨和桂花如何?”

他挑眉:“胡杨耐旱,桂花喜湿,能活吗?”

“能。”我望向正在重建的商学,“就像女子的算筹和男子的剑,看似不相容,实则缺一不可。”

林砚冰忽然伸手,替我拂去肩上的灰烬:“昭砚,你知道吗?在塞北时,我常想,若有一日天下太平,我要带你去看遍大越的山水,从江南的桂树,到塞北的胡杨。”

“现在天下还未太平,”我握住他的手,“但我们可以先种一棵树,等它长大,或许就能看到太平了。”

他望着我,眼中有光在涌动。远处,沈砚雪正在教春桃用算筹摆花阵,学员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我忽然明白,所谓太平,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像种树一样,一铲土、一瓢水,慢慢堆起来的。

第七章科举惊鸿

咸平十五年正月廿二,京城贡院的铜钟敲响时,我站在女子考场外,看着沈砚雪穿着月白色襕衫走进号舍。她的发间别着银算簪,簪头刻着“砚雪商学”四字,在初春的阳光下闪着锐意。

“舍人,”银翘攥着花名册,声音带着紧张,“各州府女子考生共三百零七人,皆通过了预考。”

我望着贡院墙上新刷的“女子可考”红榜,想起去年今日,这里还贴着“严禁女子入内”的告示。掌心的“公”字疤痕忽然发痒,那是昨夜用狼毫笔重新描过的,混着沈砚雪送的金疮药,像朵带露的墨梅。

“告诉她们,”我摸出林砚冰送的暖炉,“按商学教的应试法,先审题意,再列算筹,切勿慌张。”

银翘点头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林砚冰的暗卫翻身下马,递来个竹筒:“舍人,林公子在幽州截获士族密信,他们想在科举中做手脚。”

密信上的字迹潦草:“科举若败,新政必亡。”我攥紧竹筒,想起韦承嗣余党在扬州商学的纵火案——他们终究不肯罢休,要在这天下学子瞩目的科举上,给新政致命一击。

“通知墨阁,”我摸出算筹在掌心刻字,“紧盯各考场主考官,尤其注意山东士族出身者。”

巳时三刻,贡院号炮响起。我在主考房批改首场策论,忽然听见女子考场方向传来喧哗。沈砚雪被监考赶出号舍,算筹散了一地:“你不让我用算筹答题,我如何列数据?”

主考官王大人冷笑:“科举考的是经义,岂容女子用旁门左道!”

我拍案而起:“王大人可知,此次策论题目为《盐铁官营利弊论》,若无算筹推演数据,如何论利弊?”

王大人的脸涨成猪肝色:“这……可是圣人之言……”

“圣人亦言‘因材施教’,”我抽出沈砚雪的试卷,“她用算筹列数据,与男子用文字论述并无不同。若算筹算错,我愿与她同罪。”

王大人恨恨退下。沈砚雪捡起算筹,指尖在卷面上划出清响:“舍人,他们怕了。”

我望着她试卷上清晰的盐铁损耗图表,忽然想起塞北的胡杨树——当初种下时纤弱不堪,如今已能在江南的细雨中扎根。

申时初刻,林砚冰的信鸽送来急报:“山东士族私印假准考证,混入女子考场,欲栽赃舞弊。”我摸出贡院的考生底册,果然发现三十七个冒名顶替的名字,笔迹与沈砚雪的算筹学员如出一辙。

“好个借刀杀人。”我攥紧狼毫笔,“通知各州府商盟,立刻比对考生指纹——真考生的掌心,必有算筹磨出的茧。”

酉时三刻,真相大白。冒名者供出幕后主使是吏部侍郎周大人,他躲在屏风后偷听,此刻脸色惨白如纸:“你……你怎么知道要查指纹?”

“因为真正的商学学员,”我指向沈砚雪的掌心,“每日握算筹八个时辰,指纹间必有墨痕。而你们,不过是临时学了几日。”

周大人瘫倒在地时,沈砚雪忽然举起算筹:“舍人,我想加考一场。”

“加考?”

“是。”她望向女子考场,眼中燃着光,“就考《女商十则》与《盐铁官营疏》,让天下人看看,女子不仅能应试,还能考出新政的筋骨。”

深夜,贡院的烛火通明。我亲自为加考出题,狼毫笔在宣纸上落下“女子与天下”五字。沈砚雪第一个交卷,卷面上的算筹图比男儿的策论更清晰——她用盐铁税的数据证明,女子掌商能让国库增收三成。

“昭砚,”林砚冰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幽州传来消息,柔然余部与士族勾结,想趁科举之乱南下。”

我转身,看见他穿着夜行衣,肩头落着雪花:“来得及阻止吗?”

“来得及,”他摸出塞北地图,“但需要你在朝堂拖住士族,我带墨阁暗卫去断他们的粮草。”

我望着他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破庙那夜他为我挡刀的模样:“砚冰,小心。”

他轻笑,指尖拂过我掌心的“公”字:“我若怕,就不会陪你走到今天。”

五更天,我带着沈砚雪的试卷面圣。赵祯展卷时,龙目微亮:“此卷算筹精妙,朕要亲自给她批卷。”

士族官员们却群起而攻之:“陛下,女子终究是女子,如何能与男儿同列!”

“既然如此,”我指向殿外的公示榜,“不如让沈砚雪与男子榜首当堂辩论,若输了,我愿辞去所有官职。”

巳时三刻,金銮殿变考场。沈砚雪站在丹陛上,面对男子榜首李公子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论,从容摊开算筹:“李公子可知,扬州商学的女子,已能独立完成盐铁账册?按《考成法》,她们的效率比男子高两成。”

李公子涨红了脸:“那是……那是特例!”

“不是特例,”我展开各州府商学的报捷书,“江南、塞北、淮南,已有三千女子能握算筹、掌商籍。她们证明,女子的才,在算筹里,在账册里,更在这天下的民生里。”

赵祯忽然拍案:“传朕旨意,此次科举,女子与男子同榜公示,沈砚雪直接授商部主事!”

殿外响起山呼万岁声。沈砚雪望向我,眼中泛着泪光,忽然福身:“谢陛下,谢舍人。”

我望向殿外飘扬的“大越”军旗,想起林砚冰在塞北的密信:“昭砚,你看,墨笔与算筹,终究能写出朗朗乾坤。”

申时初刻,林砚冰的信鸽送来血书:“粮草已断,柔然退军,砚冰负伤,不日归京。”我攥着信纸,触到上面的血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墨汁染血,方显清白”。

酉时三刻,我在户部接到沈砚雪的喜报:“商学学员包揽了江南半数盐引,扬州码头的女掌柜们说,要给舍人立生祠。”

“立生祠就不必了,”我笑道,“让她们多招些学徒,把算筹之道传给更多女子。”

沈砚雪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舍人,林公子的伤……”

“他没事,”我摸出暖炉,“塞北的胡杨都能活,何况他是握剑的人。”

深夜,我在书房给林砚冰写信,窗外忽然飘来桂花香。想起江南的胡杨树,该是抽新芽了吧?笔尖落下:“砚冰,江南的胡杨已活,塞北的雪,等你来扫。”

月光透过窗棂,在信纸上投下竹影。我望着掌心的“公”字,忽然明白,所谓新政,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而是千万个“姜昭砚”“沈砚雪”用算筹、用墨笔、用剑,一点点刻出来的。

第八章胡杨映雪

咸平十五年三月初七,塞北的雪粒打在雁门关上,像无数细小的算筹砸在铜钲上。我裹着林砚冰的羊皮大氅,望着辕门外的送粮车队——那是沈砚雪联合江南商盟送来的粟米,每袋粮食上都印着“砚雪商学”的竹节纹。

“舍人,”军校递来花名册,“这批粮能撑到新麦上场,但……”

“但士族余孽可能在粮道动手。”我摸出林砚冰给的狼毫笔,笔尖在地图上点出三个红点,“这三处隘口曾是韦承嗣暗卫据点,需重点布防。”

忽闻帐外马蹄声急,林砚冰的副将浑身是雪地闯入:“舍人!林公子追击柔然斥候时中了埋伏,现在还昏迷不醒!”

羊皮地图“啪”地掉在地上。我抓起暖炉冲进军医帐,看见林砚冰躺在胡杨木担架上,铠甲碎成几片,左肩的伤口渗出黑血——是淬了毒的狼牙箭。

“闭气功为何不用?”我攥紧他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茧比往日更粗粝。

“来不及。”他勉强睁开眼,嘴角渗血,“昭砚,粮草……”

“别说话。”我解开他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新添的刀疤——那是塞北的狼首刺青,与他十四岁时救我留下的旧疤重叠。

军医捧着药箱进来,面色凝重:“箭毒入肺,恐怕……”

“把我的血给他输。”我撸起衣袖,“当年在淮南盐场,他曾用自己的血救我。”

军医怔住:“可男女有别……”

“在生死面前,没有男女。”我摸出算筹划破掌心,“若有差池,我以命抵命。”

林砚冰的指尖忽然攥紧我的手腕:“昭砚,别……”

“闭嘴。”我将掌心按在他伤口上,“记得你说过,墨汁与墨笔缺一不可。你若死了,我的墨笔给谁磨?”

帐外的雪越下越大,胡杨树枝在风中呜咽。我望着林砚冰逐渐转红的脸色,想起破庙那夜他为我熬药的模样——那时的他总说“昭砚怕苦”,如今却要靠我的血来续命。

申时三刻,毒血终于排尽。林砚冰睁开眼,第一句话是:“粮草运到了?”

“运到了,”我替他盖好毛皮褥子,“沈砚雪派了三百商盟弟子护粮,每个弟子都藏着算筹暗器。”

他轻笑,指尖抚过我掌心的“公”字:“她果然成了能撑住半边天的女子。”

深夜,我在中军帐核计春防粮草,林砚冰忽然披着外衣进来,肩头缠着渗血的绷带:“昭砚,陪我去看胡杨。”

边塞的胡杨林在月光下像片银色的海。他指着其中一棵道:“这是你去年种的‘昭明’树,今年发了新芽。”

我摸着树干上刻的“昭明”二字,想起塞北初雪时我们刻碑的场景。树皮粗糙如他的掌心,却在裂缝里挤出嫩绿的芽,像极了新政在士族压迫下的生长轨迹。

“砚冰,”我望着漫天星斗,“等天下太平,我们去江南种胡杨如何?”

“好。”他的声音混着雪粒,“不过得先让江南人知道,胡杨不是灾树,是能挡风沙的宝树。”

我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中映着我披雪的模样,比塞北的月光更清冽。忽然想起沈砚雪在扬州说的话:“舍人,林公子看你的眼神,像胡杨看雪。”

戌时初刻,辕门忽然传来喧哗。我握紧狼毫笔冲出去,看见一群百姓跪在雪地里,每人手中都捧着陶罐:“舍人,听说林将军受伤,这是俺们熬的羊肉汤!”

林砚冰扶起一位老妇人,她袖口露出的算筹纹样让我怔住——那是砚雪商学的标志。老妇人笑道:“俺孙女在扬州学算筹,说要做‘天下第一女掌柜’。林将军是俺们的恩人,这点汤不算啥。”

望着雪地里绵延的陶罐,我忽然明白,新政早已不是朝堂上的空谈。它在商学的算筹里,在百姓的羊肉汤里,在胡杨的新芽里,慢慢扎下了根。

“昭砚,”林砚冰忽然指向远处的烽火台,“看。”

我转身,看见烽火台上燃起熊熊火光,不是警报,而是庆祝春防稳固的篝火。士兵们围着篝火跳起塞北的胡旋舞,商盟弟子们敲着算筹打节拍,歌声混着雪粒飞扬:“墨笔写公义,算筹量乾坤……”

林砚冰从怀里掏出个小匣,里面是枚刻着“昭”字的胡杨木簪:“在柔然大营捡的,觉得适合你。”

我接过簪子,触到他刻字时留下的刀痕:“砚冰,以后别再冒险了。”

他轻笑,指尖掠过我发间:“若有一日我真的……”

“不许说。”我按住他的唇,“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遍大越的山水,从江南的桂树到塞北的胡杨。”

他望着我,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极了塞北的雪——看似冰冷,实则藏着化雪的热意。忽然俯身,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轻如胡杨絮,却重如千钧。

亥时三刻,军医来报:“林将军的毒已清,但元气大伤,需静养半年。”

我握着林砚冰的手,在他掌心写下“静”字:“这段时间,你负责养伤,我负责练兵。等你好了,我们去柔然王庭刻碑,让他们知道大越女子的算筹,能算出他们的败亡。”

他挑眉:“你何时学会练兵了?”

“跟你学的。”我摸出他的兵法手卷,“你看,我连‘闭气功破阵’都研究透了。”

林砚冰忽然大笑,震得胡杨树上的雪扑簌簌落下:“好,昭将军,末将拭目以待。”

雪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望着胡杨林中的篝火残烬,忽然想起赵祯的密旨:“新政初成,士族虽挫未灭,望卿等固守塞北,朕自有安排。”

林砚冰的指尖忽然指向东方:“看,日出了。”

塞北的朝阳跃出地平线,将胡杨树染成金红色。我握着他的手,看着我们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像支墨笔和一支算筹,在塞北的宣纸上,写下破晓的第一笔。

第九章墨剑山河

咸平十五年五月初五,塞北的胡杨已长出新叶,像无数支绿色的算筹指向天空。我站在雁门关城头,看着沈砚雪送来的商队驶入城门,每辆车上都插着绣有“女商盟”的姜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舍人,”商盟首领红拂女翻身下马,递来个锦盒,“这是扬州送来的解暑药,还有沈姑娘的信。”

信笺上的字迹带着笑意:“舍人,商学已在十五州府设分号,最北到幽州,最南至南海。今岁端阳,学员们用算筹摆了‘天下太平’的字样,可惜舍人看不到。”

我攥着信纸,望向关外的胡杨林——去年种下的“昭明林”已初具规模,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林砚冰拄着剑走上来,肩甲下露出半截绷带,却仍笑着说:“昭砚,该给胡杨林立碑了。”

立碑那日,塞北的天空蓝得像洗过的算筹。我握着胡杨木笔,在石碑上刻下“大越女子,皆有其位”,林砚冰站在一旁,用剑尖替我凿去多余的石屑。远处传来商盟弟子的歌声,混着胡杨叶片的沙沙声,像支天然的管弦乐。

“昭砚,”林砚冰忽然开口,“等这里的事了结,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姑姑。”他望向远方的沙丘,“她的坟前该长胡杨了。”

我怔住。从未听他提过姑姑的事,只知道她因“妖言惑众”被沉塘。此刻看他眼中的痛楚,忽然明白,他守护的不仅是我,更是那个未竟的梦——让女子不必再因才华而送命。

深夜,我在中军帐整理《塞北新政录》,林砚冰忽然浑身是血地闯入:“昭砚,士族余孽联合西突厥,要突袭雁门关!”

我摸出算筹推演兵力,心下一惊:“他们有五万骑兵,而我们只有两万守军!”

“但我们有胡杨林。”林砚冰展开地图,“柔然人怕火,西突厥人怕沙,而胡杨林能挡风沙,也能藏伏兵。”

我忽然明白他的计划:“你是说,用胡杨林做屏障,引他们深入,再用火攻?”

他点头,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黑风谷”:“十年前我朝折戟于此,今日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端午佳节,雁门关外忽然响起胡笳声。西突厥的骑兵如黑云压境,却在看到胡杨林时迟疑——传说胡杨林里住着塞北的死神。

“他们怕了。”林砚冰握着剑柄,“昭砚,该你出场了。”

我换上绯色官服,站在城头举起令旗。商盟弟子推着装满硫磺的车驶入胡杨林,算筹暗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西突厥首领望见我的官服,大笑:“大越无人,竟派女子应战!”

“就派女子应战,又如何?”我摸出狼毫笔,笔尖在令旗上划出火漆印,“点火!”

胡杨林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混着风沙席卷敌阵。西突厥骑兵的战马受惊,在胡杨林中乱撞,踩中墨阁暗卫埋下的连环弩。我望着这场景,忽然想起沈砚雪在扬州说的话:“算筹不仅能算账,还能算敌人生死。”

林砚冰率铁骑杀出时,我在城头用算筹记录敌军溃败的速度。胡杨木燃烧的气味混着血腥,却盖不住空气中的新生气息——这是新政的第一场大胜,用墨笔和算筹写成的大胜。

酉时初刻,捷报传到京城。赵祯的密旨随信鸽送来:“爱卿等功在社稷,朕已下旨,许女子入武举,望爱卿速速回朝领赏。”

林砚冰看完密旨,忽然轻笑:“昭砚,你要成大越第一位女尚书了。”

“尚书不尚书的不重要,”我望着胡杨林的余烬,“重要的是,天下人该知道,女子的肩膀,能担得起山河。”

回朝那日,塞北百姓夹道相送。老妇人捧着胡杨树苗,孩童举着算筹模型,就连路过的商队都鸣响驼铃。林砚冰骑着马走在我身旁,忽然指着远处的雪山:“昭砚,你看,雪化了。”

我望去,只见雪山融水汇成溪流,浇灌着胡杨林。忽然明白,有些冰雪注定要被阳光融化,有些陈规注定要被新政打破。

抵达京城时,沈砚雪带着商学学员在城门口迎接。她穿着新制的绯色商装,算簪上缀着胡杨叶片:“舍人,商学的学员们说,要给你和林公子办场‘胡杨宴’。”

林砚冰挑眉:“胡杨宴?”

“是啊,”沈砚雪笑道,“用胡杨花蜜酿的酒,胡杨叶蒸的糕,还有……”她忽然压低声音,“用算筹摆的喜字。”

我瞪她一眼,却见林砚冰耳尖泛红。原来有些心意,早已在胡杨林中、在金銮殿上、在算筹与墨笔间,悄然生长成参天大树。

当晚的胡杨宴上,沈砚雪忽然举起酒杯:“今日不仅是庆功宴,更是商学的‘破茧宴’。从今日起,砚雪商学将更名为‘大越女学’,广收天下女子,无论贫富,皆可入学。”

殿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望向沈砚雪,她的眼中不再有初遇时的迷茫,而是充满了“天下为棋”的锐意。忽然想起曾祖母账册里的话:“女子的路,要像盐粒一样,虽小,却能咸了江河。”

酒过三巡,林砚冰忽然拉我到宫殿外的胡杨树下。月光透过叶片,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他摸出个小匣,里面是对刻着“昭冰”的胡杨木镯:“在塞北时让人打的,一直没敢给你。”

我望着木镯上的纹路,像极了塞北的沙丘与江南的流水:“为何不敢?”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茧与我相贴:“因为怕你嫌我冒昧,怕你心里只有新政,没有……”

“没有你?”我替他说完,将木镯戴在腕间,“砚冰,你知道吗?新政是我们共同的梦,而你,是我梦里的光。”

他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胡杨叶片落在我们肩头,像极了塞北的雪。忽然想起他在破庙说的话:“昭砚,你是墨笔,我是墨汁,缺一不可。”

“昭砚,”他忽然俯身,在我耳边低语,“等天下太平,我要带你去天山看雪,在雪地里刻下我们的名字,让天地为证。”

我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中,比塞北的星子更亮。忽然明白,所谓太平,不是没有纷争,而是有一人与你并肩,用墨笔和算筹,在乱世里写出属于自己的山河。

第十章日月同辉

咸平十五年六月初六,京城的朱雀大街被朝阳染成金红色。我穿着绣着胡杨纹的绯色朝服,坐在八抬大轿里,听着百姓夹道欢呼“女尚书”的声响。林砚冰骑着黑马随侍在侧,铠甲上的獬豸纹与我的官服补子遥相呼应,像两支并立的墨笔与算筹。

金銮殿上,赵祯亲手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鱼符递给我,玉阶下三百文官皆躬身行礼——这是大越朝首次有女子位列宰执。林砚冰站在武将列首,肩甲上的“墨阁”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赵祯亲赐的殊荣。

“姜爱卿,”赵祯望着殿下的女子考生,“朕欲立你为《女史新政》总纂官,将女子入仕、入学、入商之法永载史册,你可愿领命?”

“臣愿肝脑涂地。”我叩首时,掌心的“公”字触到冰凉的青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吾女当为刀”——如今这把刀,终于能刻进青史了。

退朝后,沈砚雪在偏殿等我,怀里抱着大越女学的最新名册:“舍人,幽州来了个奇女子,能徒手拆算筹锁,还懂机关术。”

“哦?”我接过名册,看见“阿依夏”的名字旁画着胡杨图标,“让她明日来尚书省,我要亲自考校。”

沈砚雪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舍人可知,林公子在殿上看你的眼神,像胡杨看日出?”

我瞪她一眼,却看见林砚冰在廊下与暗卫交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胡杨木镯——那是我昨夜回赠他的信物。

申时初刻,庆功宴在大明宫举行。殿内悬着三百盏胡杨花灯,算筹形状的灯穗随风轻晃。我向赵祯敬酒后,刚要退下,忽然听见琴弦骤断——殿外闯入十余名蒙面刺客,袖箭上淬着幽蓝的毒光。

“保护舍人!”林砚冰的剑已出鞘,却被刺客用迷烟逼退。我摸出沈砚雪给的算筹暗器,算珠拆开竟是枚袖箭,正中为首刺客的咽喉——这是她新改良的“算筹杀”。

混乱中,一支毒箭向我面门射来。千钧一发之际,林砚冰扑过来,用后背挡住箭矢,鲜血浸透了他的月白衬袍:“昭砚,小心!”

我攥紧他的手臂,触到他腰间的胡杨木镯还带着体温:“砚冰,你答应过我……”

“抱歉,”他勉强一笑,“但有些险,我必须替你挡。”

刺客很快被墨阁暗卫制伏,却在服毒前喊出:“士族不灭,新政难存!”我望着刺客腕间的“韦”字刺青,忽然想起林砚冰姑姑的沉塘案——士族的根,终究未除。

深夜,我在尚书省批改《女子武举条例》,林砚冰裹着绷带闯进来,手里攥着密报:“昭砚,韦承嗣的侄儿韦明远在幽州私囤兵器,与西突厥暗通款曲。”

我摸出塞北地图,笔尖在幽州位置画了个圈:“沈砚雪说的奇女子阿依夏,正是幽州突厥族。或许,我们可以借她的手,破了韦明远的局。”

林砚冰挑眉:“你是说,让女子武举的考生去幽州监考?”

“正是。”我展开武举名册,“首批女子武举考生有幽州三人,正好借应试之名,探查虚实。”

三日后,我带着阿依夏等考生抵达幽州。她穿着胡服,腰间挂着自制的算筹机关盒,指尖在盒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舍人,韦明远的兵器库,就在他府后的胡杨林里。”

“你怎么知道?”我望着她腕间的银镯,上面刻着突厥文的“智慧”。

“胡杨林会说话。”她指向远处的树林,“每棵树的间距都是九尺,正是藏兵器的最佳距离。”

子夜时分,我们潜入胡杨林。阿依夏用算筹打开机关暗门,里面果然堆满了明光铠和弩机。我摸出狼毫笔在墙上写下“谋反”二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弓弦声——韦明远带着死士包围了胡杨林。

“舍人,走!”阿依夏推开我,算筹机关盒射出漫天银针,“我来断后!”

我握着林砚冰给的墨色令牌,对着夜空连挥三下。远处传来马蹄声,墨阁暗卫的狼头旗在月光下闪现。林砚冰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昭砚,我来了!”

剑光映着胡杨叶片,林砚冰的剑精准划过韦明远的咽喉。我望着他染血的侧脸,忽然想起塞北的胡杨——越是艰险,越是挺拔。

“昭砚,”他擦掉我脸上的血污,“没事了。”

我点头,摸出怀里的《女子武举条例》,在韦明远的谋反密信上盖下尚书省大印:“砚冰,你看,女子不仅能握算筹,还能握剑。”

他轻笑,指尖抚过我发间的胡杨木簪:“一直知道,只是忍不住想护着你。”

幽州之乱平定后,女子武举顺利开考。阿依夏以算筹破阵之法夺得头名,在演武场上举起算筹高呼:“大越女子,能文能武!”

观礼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我看见沈砚雪在人群中抹泪,手里举着大越女学的校旗——那上面绣着胡杨和桂花,是新政的双生花。

庆功宴上,赵祯忽然举起酒杯:“今日朕要宣布两件大事——其一,姜爱卿与林爱卿护国有功,赐婚!”

殿内顿时哗然。我望向林砚冰,见他耳尖泛红,却仍从容跪地:“臣遵旨。”

沈砚雪冲过来抱住我,算簪上的胡杨叶片蹭过我的脸颊:“舍人,我就说胡杨和桂花能一起开吧?”

深夜,我在闺房试穿婚服,林砚冰忽然翻墙进来,手里捧着束胡杨花:“昭砚,这是塞北的胡杨花期,我让暗卫快马加鞭送来的。”

我望着花束上的露珠,忽然想起塞北的雪:“砚冰,你说我们的婚服,绣胡杨还是桂花?”

“都绣。”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茧与我相贴,“胡杨象征坚韧,桂花象征团圆,就像我们——墨笔与算筹,缺一不可。”

我抬头看他,月光透过窗棂,在婚服上投下斑驳的影。忽然明白,所谓良缘,不是两两相忘,而是像胡杨与雪,相互成就,相互映照。

“砚冰,”我靠在他肩头,“等成婚后,我们去塞北给你姑姑立碑吧,就用胡杨木刻,让她看看,如今的大越,女子真的能当家作主了。”

他点头,下巴蹭过我发顶:“好。以后每年胡杨开花时,我们就去看她,告诉她,这天下,终是如她所愿了。”

窗外,胡杨花轻轻飘落,像极了塞北的雪。我望着掌心的“公”字,又看看他掌心的“昭明”,忽然笑了——这两个字合起来,不正是“昭明公义”吗?

终章青史墨痕

咸平十五年九月初九,宜嫁娶,宜刻碑。

我穿着绣着胡杨与桂花的婚服,站在雁门关的长城脚下。沈砚雪亲手为我戴上胡杨木簪,簪头缀着江南的桂花蜜蜡,两种气息混在一起,竟比任何香料都更清冽。

“舍人,”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以后不能每天缠着你核账了。”

“傻话,”我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掌心新长的茧——那是练算筹暗器磨出来的,“大越女学还等着你的《商战三十六计》呢。”

林砚冰骑着黑马而来,铠甲换成了红色婚服,却仍戴着那枚胡杨木镯。他翻身下马,向我伸出手,袖口露出的齿痕疤痕与我掌心的“公”字遥遥相对,像两枚契合的印章。

“昭砚,”他的声音带着塞北的风,“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任由他牵住我的手。长城下的胡杨林沙沙作响,像是千军万马在鼓掌。远处传来商盟弟子的歌声,唱的是沈砚雪新作的《女商谣》:“墨笔写春秋,算筹量九州……”

婚礼简单而庄重。赵祯亲赐的婚书用胡杨木匣盛放,里面夹着片塞北的雪花——那是林砚冰让人在盛夏采集,用冰蚕锦保存的。当“礼成”之声响起时,天空忽然飘来细雨,落在胡杨叶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下雨了。”我望向天空。

林砚冰轻笑,替我撑起胡杨木伞:“塞北的雨,是吉兆。”

婚后第三日,我们带着沈砚雪送来的胡杨树苗,来到林砚冰姑姑的坟前。十年前的荒冢已长满野草,他蹲下身,用剑削去杂草,露出一块无名碑。

“姑姑,”他的声音低沉,“侄儿带昭砚来看你了。她是大越的女尚书,也是……我的妻。”

我将胡杨树苗栽在坟前,浇上江南的泉水:“姑姑,如今大越女子可入朝堂、可掌商籍,您当年的梦,我们替您实现了。”

林砚冰忽然握住我的手,在墓碑上刻下“林氏明薇之墓”。碑侧,我用狼毫笔题字:“女子有骨,可撑青天”。墨汁未干,一只蝴蝶忽然落在“女”字上,翅膀上的花纹竟像极了算筹。

十月初十,《女史新政》编纂完成。我站在尚书省的藏书阁里,看着七十二卷竹简整齐排列,每一卷都记载着女子在政、商、学三界的突破。林砚冰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胡杨木笔:“昭尚书,何时刻碑?”

“就今日。”我摸出皇帝赐的“同中书门下三品”玉印,在序言上盖下朱红印泥,“去长城,刻在我们的婚碑旁。”

塞北的长城在冬日显得格外巍峨。我握着胡杨木笔,在石碑上刻下“咸平十五年,诏许女子参政、入学、从商,永为定制”。林砚冰站在梯子上,替我调整字体的间距,腰间的胡杨木镯与我的簪子不时相撞,发出清越的响。

“昭砚,”他忽然指着远处,“看。”

我转身,看见沈砚雪带着大越女学的学员们赶来,每人手中都捧着算筹和墨笔。她们在长城下摆出“日月同辉”的阵型,算筹是日,墨笔是月,合起来正是“明”字。

“舍人,”春桃举着算筹跑过来,“我们把《女商十则》刻在胡杨树上了!”

我望着胡杨林里若隐若现的刻痕,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原来有些传承,不必拘泥于竹简,它在算筹里,在墨笔里,在每个女子眼中的光里。

冬至那日,林砚冰带我登上塞北最高的烽火台。他指着蜿蜒的长城:“昭砚,这是我们的山河。”

我望着远处的胡杨林,雪落在叶片上,像极了当年破庙的月光。忽然想起我们的初遇,想起金銮殿上的血书,想起扬州商学的火光——原来所有的坎坷,都不过是为了此刻的辽阔。

“砚冰,”我靠在他肩头,“你说后世会如何写我们?”

他轻笑,指尖在石墙上刻下“昭冰”二字:“他们会说,有两个傻子,用墨笔和算筹,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里,硬生生凿出了一片天。”

我笑了,笑声混着塞北的风,飘向远方。胡杨林里,新栽的树苗在雪中挺直了腰杆,像无数支待挥的墨笔,等待着书写新的篇章。

多年后,有旅人经过塞北长城,看见两块并排的石碑。一块刻着“姜昭砚林砚冰之墓”,另一块刻着“大越女子,皆有其位”。碑前的胡杨林已长成参天大树,每到秋日,叶片金黄如墨,飘落时像极了漫天飞舞的算筹。

而在江南的扬州,大越女学的藏书阁里,仍保存着当年的《女史新政》手稿。手稿扉页有行小字:“墨笔算筹,皆为利器;女子之心,可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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