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毒局
咸安三年的秋雨裹着寒意,将侯府的青瓦冲刷得泛着冷光。沈青萝跪在浣衣房冰凉的石板地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唯有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往上攀爬。她的指甲缝里嵌满皂角的碎屑,每动一下都钻心剜骨。
管事嬷嬷的绣鞋碾过她红肿的手背,带着令人作呕的香粉味逼近:“沈丫头,这是给嫡小姐准备的嫁衣,明早见不到十件干净的,就把你的手剁下来当抹布。”
浣衣房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与酸臭的污水气息,木桶里的血水混着药渣泛着刺鼻气味,暗红色的污渍在嫁衣上晕染开,仿佛干涸的血迹。
沈青萝咬着发白的嘴唇将嫁衣浸入水中,冰凉的污水刺痛她溃烂的手掌,伤口处传来细密的灼痛。三天前在柴房偷听到的对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世子顾承煜身中慢性剧毒,药石无医。当时蜷缩在柴草堆里的她,听见这个消息时,心中竟莫名涌起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
掌心触到硬物的瞬间,她呼吸一滞,从衣摆夹层摸出半张泛黄的药方,“西域冰蚕,以毒攻毒……”字迹被水渍晕染,却在她眼前炸开惊雷。这是她前日在废弃库房角落的旧医书上偶然发现的,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揣进怀里,此刻却仿佛是命运的指引。
“还磨蹭什么!”周妈妈的铜烟杆狠狠砸在她肩头,力道之大让她险些栽进木桶。
“今晚子时前把药渣也洗净,否则就去伺候马棚的夜香!”沈青萝踉跄着扶住木桶,看着嫁衣在污水中沉沉浮浮,忽然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碎布。她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决绝——或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赌上性命一试。
三更梆子响时,沈青萝浑身湿透地被推进世子卧房。惊雷炸响的刹那,她撞在雕花木榻上,怀中的冰蚕匣子险些脱手。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与龙涎香,熏得人喘不过气。烛光摇曳中,顾承煜苍白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冷汗浸透的中衣下,锁骨处的青紫顺着脖颈蜿蜒,宛如毒蛇盘踞。
“谁准你们把杂役塞进来?”屏风后传来顾明珠尖锐的嗓音。
沈青萝浑身发抖,却在瞥见床头暗格里露出的半截信笺时,瞳孔猛地收缩——那分明是顾明珠的笔迹!娟秀的字迹写着“小心提防”,末尾的落款处,莲花印章与她常用的香粉盒上的印记如出一辙。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冲喜,而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姑娘快些,子时过了冲撞了喜神可不得了!”老嬷嬷推搡着她的后背。
沈青萝咬碎银牙,颤抖着掏出冰蚕。那冰蚕通体泛着幽蓝的光,在匣中缓缓蠕动,仿佛蕴含着神秘而危险的力量。针尖刚刺破顾承煜手腕,榻上的人突然暴起,铁钳般的手扣住她手腕:“说!谁派你来的?”
血腥味混着苦药气息扑面而来,沈青萝鼻尖撞上他冰凉的胸膛,发间木簪散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冰蚕在匣中剧烈扭动,她慌乱中将汁液滴入伤口,却被顾承煜攥住后颈按向渗血的手腕:“吸出来。敢耍花样,本世子让你陪葬。”
沈青萝闭上眼,牙齿磕在他的伤口上。剧痛让顾承煜闷哼出声,指腹却轻轻抚上她后颈安抚。当带着铁锈味的血涌入喉间时,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那一瞬间,沈青萝心中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仿佛在这冰冷的侯府中,触碰到了一丝温暖。
“这丫头倒是忠心。”顾承煜忽然轻笑,染血的手指挑起她下颌,拇指轻轻擦拭她唇边的血迹。他的眼神深邃如渊,让人捉摸不透,“明日起搬到撷芳院,本世子要你日日熬药。”沈青萝惊愕地抬头,正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底,那里翻涌的情绪让她无端想起暴雨前的深潭,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门外传来瓷器碎裂声,顾明珠的尖叫刺破夜色:“表哥!她不过是个下贱胚子……”沈青萝瑟缩了一下,却被顾承煜搂得更紧。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本世子的人,谁准你们动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宣誓主权。
雨势渐急,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沈青萝望着顾承煜腕间的齿痕,又低头看自己被掐红的手腕,忽然意识到,这场冲喜宴,或许从来不是偶然。而她攥在袖中的半张药方,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那上面除了冰蚕之法,还画着个眼熟的莲花纹样,与顾明珠常用的香粉盒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顾承煜又是否知晓真相?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而她知道,从今夜开始,她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前方等待她的,将是更加凶险的风雨。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鬟,为了活下去,为了查明真相,她愿意直面一切挑战。
第二章撷芳惊变
晨光刺破云层,将斑驳光影洒在撷芳院的朱漆回廊上。沈青萝攥着铜钥匙的手心沁出薄汗,望着门上崭新的匾额,恍惚间以为还在梦里。昨夜从世子卧房出来时,周妈妈瞪圆的三角眼几乎要掉出来,而顾明珠摔碎的玉镯残片,此刻还在她鞋底硌得生疼。
“沈姑娘,这是侯爷吩咐的新衣裳。”小丫鬟春桃抱着绸缎踏进门,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襦裙滑落,“还有这对银镯子,说是……”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沈青萝掀开珠帘,正撞见顾明珠踩着满地碎片冷笑。她今日着一身茜色云锦裙,金丝绣的牡丹在晨光下灼灼生辉,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嫉恨:“好个麻雀变凤凰,不过是爬上主子床的贱蹄子!”说着扬手要打,沈青萝本能地偏头,发间新换的银簪擦着脸颊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明珠表妹这是在教本侯的人规矩?”低沉的嗓音惊得众人齐刷刷跪下。顾承煜倚着雕花门,玄色锦袍上暗绣的瑞兽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目光扫过沈青萝泛红的脸颊,袖中手指微微收紧,“本侯记得,昨日祠堂里有人说过,侯府夫人只看本事。”
顾明珠脸色骤变:“表哥!她不过……”
“不过什么?”顾承煜漫不经心地转动腰间玉佩,那是先帝御赐之物,此刻却泛着森冷的光,“还是说,表妹觉得本侯中毒之事,与你送来的‘冲喜丫鬟’有关?”
沈青萝浑身一震。昨夜顾明珠的笔迹、冰蚕药方上的莲花印记,此刻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她偷瞄向顾承煜,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顾明珠,眼底翻涌的暗潮让人心惊。
“表哥说笑了,”顾明珠强撑着笑道,指尖却将帕子绞出褶皱,“只是担心表哥被狐媚子迷惑……”“来人,送嫡小姐回兰香院。”顾承煜挥了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顾明珠踉跄着被拖走时,回头剜向沈青萝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待众人退去,沈青萝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湿透。顾承煜缓步走近,雪松混着药香的气息将她笼罩:“怕了?”
他忽然抬手,沈青萝下意识瑟缩,却见那只手轻轻擦去她鬓角的碎发,“明日随本侯去医馆,有些事,该查清楚了。”
第二日清晨,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街巷。沈青萝隔着车帘望着热闹的集市,捏着半张药方的手心沁出汗渍。顾承煜斜倚在软垫上,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她紧绷的肩膀:“紧张什么?难不成真与你有关?”
“侯爷说笑了,”沈青萝垂眸,“奴婢若有二心,昨夜便不会救您。”话落,车厢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她偷偷瞥向顾承煜,却见他盯着自己腕间的齿痕,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医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老大夫颤巍巍地接过药方,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这冰蚕之法,老朽只在三十年前的《毒经》上见过!可那书……”他猛地住口,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说。”顾承煜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老大夫咽了咽唾沫:“那书十年前就被顾家那位嫡小姐买走了,说是要研究养颜秘方……”话音未落,沈青萝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揽进带着药香的怀中。
“看来本侯的好表妹,藏得够深。”顾承煜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他低头看向沈青萝,眼底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过眼下,本侯更在意——你这丫头,怎么会知道冰蚕之法?”
沈青萝正要开口,医馆外突然传来喧哗。她掀起车帘,只见周妈妈带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闯来,手中的麻绳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沈青萝!你私通外男,谋害嫡小姐,还不速速受死!”
顾承煜脸色瞬间阴沉,却被沈青萝按住手腕。她想起昨夜在顾明珠房外偷听到的对话,想起周妈妈阴恻恻的那句“只要除掉这丫头,世子还是咱们的”,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却让周妈妈莫名心慌。
“周妈妈怕是弄错了,”沈青萝缓步下车,月白裙摆扫过青石板,“倒是昨夜,有人看见您鬼鬼祟祟往兰香院运箱子,不知里头装的,可是西域冰蚕?”
周妈妈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是吗?”顾承煜把玩着腰间玉佩,“本侯这就派人去兰香院搜搜,若是找到了《毒经》,表妹和周妈妈,怕是不好交代吧?”
话音未落,周妈妈突然暴起,掏出袖中的匕首刺向沈青萝。千钧一发之际,顾承煜揽着她旋身避开,寒光闪过,匕首擦着沈青萝耳畔飞过,削落一缕青丝。
“找死!”顾承煜眼中闪过杀意,袖中软剑出鞘,寒光乍现。周妈妈扑通跪地,连连求饶,却被侍卫拖走。沈青萝望着远去的人群,忽然腿一软,险些跌倒。顾承煜眼疾手快将她捞进怀里,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吓着了?”
沈青萝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眼眶发酸。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样护着她。她攥紧顾承煜的衣襟,低声道:“侯爷,其实那半张药方……是我在废弃库房找到的。”
顾承煜闻言,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本侯就知道,你这丫头没那么简单。”他轻轻抚着她的发顶,“不过从今日起,不用再怕了。有本侯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夕阳西下,余晖为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沈青萝望着顾承煜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她知道,这场风波不过是开始,前方等待她的,还有更多的阴谋与挑战。
但此刻,被他这样护在怀中,她忽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而顾承煜望着怀中的人,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这个小丫鬟,或许真的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光,照亮他在黑暗中前行的路。
第三章暗流汹涌
暮色如墨,撷芳院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晃的阴影。沈青萝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翠色襦裙上绣着缠枝莲,银簪绾起的发髻间点缀着珍珠流苏,这副装扮让她恍惚以为置身梦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齿痕,那是与顾承煜命运交织的印记,却也像一道枷锁,将她卷入侯府更深的漩涡。
“姑娘,侯爷请您去书房。”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沈青萝起身时,瞥见案头未写完的信笺,那是写给幼时走散的妹妹的,墨迹已被泪水晕染。她匆忙将信纸塞进匣底,提着裙摆踏入夜色。
书房内烛火摇曳,顾承煜倚在书架前,手中捏着半卷泛黄的《毒经》。见她进来,他扬了扬手中书卷:“果然是明珠那丫头的手笔,这批注的字迹,与她平日里写的诗笺一模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如冰,却在瞥见沈青萝单薄的衣衫时,微微皱眉,“怎么不多穿件披风?”
沈青萝尚未回答,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顾承煜眸光骤冷,袖中软剑出鞘,寒光一闪便掠至窗边。待他掀开窗幔,只看到一道黑影消失在墙头,地上却留着半枚沾血的玉佩——正是顾明珠常戴的那枚。
“她果然不会善罢甘休。”顾承煜将玉佩捏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明日起,你身边必须有侍卫跟着。”
沈青萝正要开口拒绝,却见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件玄色披风,上面暗绣的麒麟纹样在烛光下泛着金线,“披上,这是本侯的亲兵所穿,有了这个,那些宵小之辈多少会忌惮三分。”
披风带着顾承煜的体温,沈青萝裹紧时,闻到淡淡的雪松与龙涎香。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医馆的惊险,忍不住问道:“侯爷为何如此信我?万一……”“没有万一。”顾承煜打断她,指尖轻轻擦过她耳畔的碎发,“从你敢用冰蚕救我的那晚起,本侯便知道,你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不同。”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浑身浴血闯进来:“侯爷!兰香院走水,嫡小姐……失踪了!”顾承煜脸色骤变,抓起佩剑便要往外冲,却又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沈青萝一眼:“待在房里,哪儿也别去。”
沈青萝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听着远处传来的喊叫声,心渐渐沉下去。她知道,这把火来得蹊跷,顾明珠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想起白日里周妈妈被带走前那怨毒的眼神,还有顾明珠看她时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提着裙摆往兰香院跑去,夜色中的侯府宛如巨兽张开的口,处处暗藏杀机。转过回廊时,突然被人捂住嘴拖进角落。沈青萝正要挣扎,却听见顾明珠阴冷的笑声:“沈青萝,你以为攀上世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照亮顾明珠扭曲的脸。她发髻散乱,衣衫上沾满泥污,手中却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今日我便要你知道,谁才是这侯府的主人!”匕首刺来的瞬间,沈青萝侧身避开,却被顾明珠揪住头发,重重撞在墙上。
“放开她!”熟悉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顾承煜提着剑冲过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战神降临。他挥剑挡开顾明珠的匕首,反手将她制住,动作行云流水,却在看到沈青萝额头的血迹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表哥!你为了这个贱人居然对我动手?”顾明珠尖叫着,眼泪将脸上的脂粉晕开,显得格外狰狞,“我才是你的表妹,是顾家的嫡小姐!”“嫡小姐就可以草菅人命?”顾承煜的声音冷得可怕,“从你给我下毒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我妹妹!”
沈青萝靠在墙上,看着顾明珠被侍卫拖走,只觉得浑身发冷。顾承煜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口:“伤到哪儿了?疼不疼?”他的声音难得温柔,眼中满是心疼。沈青萝摇摇头,望着他因焦急而泛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
顾承煜一怔,反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沈青萝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耳畔那声低喃:“以后若再敢乱跑,本侯便把你锁在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夜色渐深,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却不知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场风波,谋划着更可怕的阴谋。而沈青萝知道,自己与顾承煜的命运,早已在那个雨夜纠缠在一起,无论前方有多少惊涛骇浪,她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四章迷雾重重
晨光穿透薄雾,却驱散不了侯府上空的阴霾。沈青萝对着铜镜轻敷药膏,镜中额头的淤青泛着可怖的紫,提醒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春桃捧着新衣进来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姑娘,祠堂那边传了话,说是……说是要审嫡小姐。”
沈青萝的手顿了顿。她想起顾明珠被拖走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有顾承煜攥着佩剑的指节泛白的模样。将银簪别进发间时,她摸到袖中藏着的半截帕子——那是昨夜缠斗时从顾明珠身上扯下的,边角绣着的并蒂莲图案,与顾承煜赏她的襦裙纹样如出一辙。
祠堂内檀香刺鼻,顾家长老们的目光如芒在背。顾明珠跪坐在蒲团上,发丝凌乱却依旧梗着脖子:“我不过是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表哥却为了她对我动手,莫不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她突然扑向沈青萝,指甲几乎要挠到对方脸颊,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够了!”顾承煜拍案而起,玄色锦袍下隐约可见昨夜负伤的绷带,“三日前在医馆,老大夫已证实《毒经》在你手中,如今这玉佩……”他将沾血的玉佩掷在青砖上,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人一颤,“又该作何解释?”
顾明珠的脸色瞬间煞白,却仍强撑着冷笑:“不过是有人栽赃陷害!表哥若执意护着这贱人,就不怕寒了顾家上下的心?”
她的目光扫过诸位长老,见有人微微颔首,底气顿时足了几分,“再说那冰蚕之法,谁知道是不是这丫头暗中勾结外人,妄图谋害世子!”
沈青萝感觉怀中的帕子被攥得发皱。她正要开口,却听祠堂外传来喧闹。周妈妈的兄长举着状纸闯进来,涕泪横流:“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妹妹忠心护主,却被这狐媚子诬陷入狱,如今生死不知啊!”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冷如冰霜:“你妹妹意图行刺本侯侍妾,证据确凿,何来诬陷之说?”“侍妾?”周兄长突然仰天大笑,“不过是个浣衣房出身的贱婢,也配称侯府之人?”他展开状纸,声音尖利如刀,“京中御史台已收到消息,说世子爷为了个下贱丫鬟,不顾宗族纲常,滥用私刑!”
祠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沈青萝望着顾承煜骤然紧绷的下颌线,想起昨夜他为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此刻却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碎那张颠倒黑白的状纸。顾承煜却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周兄长时,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既如此,本侯便与你一同面见御史台,只是到时候……”他顿了顿,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这玉佩上的血迹,若是查出与三日前刺杀我的黑衣人有关,周兄可担得起‘包庇谋逆’的罪名?”
周兄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顾承煜不再看他,转而望向长老们:“各位叔伯都是看着承煜长大的,如今有人妄图混淆视听,挑起宗族内乱,不知诸位作何打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得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散祠堂时,沈青萝被顾承煜拽到角落。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待会儿我去御史台,你回撷芳院,一步也不许离开。”他忽然伸手,轻轻擦去她额角的碎发,“等我回来。”
沈青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玄色消失在回廊尽头。怀中的帕子突然滑落,她弯腰去捡,却瞥见帕子内侧用金线绣着的小字——“子谦亲启”。子谦?她猛地想起,顾明珠曾与权臣之子陆子谦有过婚约。难道这场阴谋,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控?
暮色渐浓时,春桃慌慌张张跑来:“姑娘!侯爷在御史台被扣押了,说是……说是有人状告他私通敌国!”沈青萝感觉眼前一黑,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她攥紧那方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顾明珠的狞笑、周兄长的状纸、还有玉佩上的血迹,此刻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看来,她要面对的,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宅斗——而是足以颠覆整个侯府的惊天阴谋。
第五章危局破局
暴雨如注,撷芳院的窗棂被打得咚咚作响,沈青萝握着那方绣帕在屋内来回踱步。春桃捧着药碗站在门边,几次欲言又止:“姑娘,您好歹吃点东西……”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姑娘,陆大人请你过府一叙。”为首的侍卫腰佩鎏金虎符,眼神却透着算计。沈青萝瞳孔微缩,陆子谦此时相邀,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轻抚鬓边银簪,这是顾承煜昨日托人送来的,暗藏机关可作匕首防身。
陆府正厅弥漫着龙涎香,陆子谦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着顾明珠的那枚玉佩:“沈姑娘与舍表妹的恩怨,本公子略有耳闻。”他抬眼时,目光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游走,“只要姑娘肯指认顾承煜通敌,本公子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沈青萝攥紧袖中帕子,金线绣的“子谦亲启”刺得掌心生疼。她忽然轻笑出声,莲步轻移至窗前:“陆大人可知,这玉佩上的血迹,与三日前刺杀世子的黑衣人如出一辙?”话音未落,陆子谦骤然变色,抓起案上茶盏砸来。沈青萝侧身躲过,银簪“咔嗒”弹出利刃,抵住自己咽喉:“若我死在这里,御史台那份关于陆府私铸兵器的密报,怕是不日便会呈到皇上跟前。”
惊雷炸响,照亮陆子谦铁青的脸。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出身低微的丫鬟竟能查到如此机密。沈青萝趁其不备,扬手将茶盏碎片掷向烛台,厅内顿时陷入黑暗。她摸黑夺门而出,却在回廊撞见顾明珠。
“贱人!竟敢威胁子谦哥哥!”顾明珠举着匕首扑来,却被沈青萝一脚踹倒。月光下,沈青萝踩住她手腕,银簪抵住她心口:“说!你与陆子谦究竟谋划了什么?”
“呵……”顾明珠嘴角渗血,眼中尽是疯狂,“你们以为能斗得过朝廷新贵?陆哥哥早已买通御史,顾承煜通敌叛国的罪名,铁证如山!”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格外凄厉,“而你,不过是个随时可以碾碎的蝼蚁!”
沈青萝浑身发冷,正要追问,远处传来马蹄声。她咬牙夺过顾明珠腰间的鎏金令牌——正是调动京兆府衙役的凭证。翻身上马时,她听见顾明珠在身后尖叫:“你救不了他!陆哥哥连皇上身边的公公都……”
暴雨模糊了视线,沈青萝策马直奔天牢。令牌在掌心发烫,她想起顾承煜临走前的眼神,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庇护与温柔。天牢门前,她高举令牌,冷声道:“奉皇上口谕,提审顾承煜!”狱卒查验令牌真伪时,她瞥见角落里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是陆子谦的贴身侍卫!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萝突然抽出银簪掷向狱卒身后的油灯。黑暗中,她摸黑冲向关押顾承煜的牢房,却听见身后传来暗器破空声。剧痛从肩头传来,她强忍着拔出袖箭,终于摸到牢门的锁芯。
“阿萝?”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沈青萝摸到顾承煜冰凉的手,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侯爷,我带你出去!”她摸索着掏出从陆府顺来的钥匙,却听见外面传来官兵的呼喝声。顾承煜突然将她拽入怀中,用身体挡住射来的箭矢:“快走!别管我!”
“住口!”沈青萝咬破他的肩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说过,要带你一起活着出去!”锁芯转动的瞬间,她瞥见墙上的密道暗格——那是她前日在《侯府舆图》上无意间发现的。
两人跌跌撞撞钻进密道时,追兵的火把已照亮牢房。顾承煜捂着沈青萝受伤的肩膀,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为什么要来冒险?”沈青萝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因为我终于明白,比起荣华富贵,我更想你活着。”
密道尽头是城郊破庙,雨不知何时停了。沈青萝撕下裙摆为顾承煜包扎伤口,却见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阿萝,等此事了结,我便求娶你为妻。”月光透过破窗洒在他脸上,褪去了平日的冷峻,眼底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溺毙。
沈青萝正要开口,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顾承煜将她护在身后,却见一队禁军举着明黄灯笼现身——为首的,竟是微服出巡的当今圣上!
“顾卿家,让朕好找啊!”皇帝笑着下马,目光扫过两人狼狈的模样,“御史台弹劾之事,朕已派人彻查。倒是陆子谦……”他冷哼一声,“私铸兵器、勾结外敌,证据确凿。”
顾承煜与沈青萝对视一眼,皆是震惊。皇帝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青萝一眼:“这位姑娘智勇双全,护驾有功。朕准了——三日后,便为你们赐婚!”
星辰渐隐,朝霞初现。沈青萝望着天边的曙光,忽然觉得一切恍如隔世。怀中的绣帕早已被雨水浸透,可她知道,属于她和顾承煜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鸾凤和鸣
三日后,侯府张灯结彩,朱红绸缎如瀑布般垂落门庭。沈青萝坐在铜镜前,任由喜娘为她绾起牡丹鸾凤髻,金丝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映得满室生辉。她望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嫁衣上的金线——那是顾承煜特意命人绣上的并蒂莲,与他腰畔的玉佩纹样相映成趣。
“姑娘,吉时到了。”春桃红着眼眶为她盖上红盖头,声音里带着哽咽,“从前在浣衣房,谁能想到您如今能做侯府的主母……”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礼乐声,爆竹炸响的轰鸣震得窗棂轻颤。沈青萝深吸一口气,扶着喜娘的手起身,裙摆上缀着的珍珠流苏发出细碎声响,宛如她此刻纷乱的心跳。
顾承煜身披玄色喜袍立于前庭,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当他接过沈青萝的手时,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心头一软。两人携手跨过火盆的刹那,他低声道:“从今往后,你的手不必再洗衣裳,只用来绾我的发。”沈青萝隔着红盖头轻笑,泪水却悄然滑落——曾经在浣衣房被皂角蚀烂的双手,如今竟能戴上象征侯府主母的翡翠镯子。
婚宴上,顾家长老们纷纷上前敬酒,言辞间早已没了往日的轻蔑。沈青萝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听着陆府倒台的消息在宾客间传开。当顾明珠被押解进京的传闻传来时,她瞥见角落里闪过一抹狼狈的身影——正是昔日趾高气昂的周兄长,如今沦为阶下囚,被官兵推搡着经过府门。
“莫要再想这些烦心事。”顾承煜执起她的手,将一颗蜜饯喂入她口中,“尝尝这个,比你从前偷藏的桂花糖还甜。”沈青萝怔愣间,想起初入撷芳院时,曾在他书房偷吃蜜饯被抓包的场景。那时的他还会板着脸训她,如今却会亲自为她剥糖纸。
夜色渐深,宾客散去。沈青萝坐在婚床上,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红盖头被挑起的瞬间,烛光映得顾承煜的眼眸亮如星辰。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而温柔:“阿萝,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侯爷可知,我最怕的是什么?”沈青萝反手握住他的手,“不是做不成主母,而是……”她顿了顿,脸颊泛起红晕,“而是你哪天突然厌弃我,又将我丢回浣衣房。”
顾承煜闻言,突然将她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再敢说这种傻话,我便将浣衣房拆了。”他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你忘了?在那个雨夜,你咬着牙为我吸毒血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飘进细雨。沈青萝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的她蜷缩在浣衣房,以为此生只能与污水皂角相伴;而如今,她却能在这温柔的怀抱里,听着爱人诉说衷肠。
“对了。”顾承煜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看看。”沈青萝疑惑地掀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玉佩,与顾承煜的玉佩严丝合缝——正是她在医馆捡到的那半枚。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顾承煜将玉佩系在她颈间,“她说,若遇到真心相待的人,便将这玉佩赠予她。”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缠,“阿萝,你愿意与我共享这半世姻缘,共担这侯府风雨吗?”
沈青萝踮起脚尖,吻去他眼底的疲惫:“我愿意。从那个雨夜起,我便已将命交予你了。”窗外的雨渐渐停歇,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交叠的身影上,将誓言酿成蜜,融进余生的岁岁年年。
第七章暗流再起
婚后的日子如蜜糖般甜腻,沈青萝渐渐习惯了侯府主母的身份。每日清晨,她都会亲自为顾承煜整理衣冠,看着他披上玄色锦袍,腰间的玉佩与自己颈间的半块玉佩相互映衬。然而,平静的表象下,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这日,沈青萝正在青萝堂教孤女们刺绣,春桃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夫人,不好了!城东的绸缎庄出事了!”沈青萝手中的绣针一颤,绣布上晕开一滴血珠。那间绸缎庄是她嫁入侯府后,为帮扶贫苦女子所开,如今竟出了事端。
赶到绸缎庄时,门口围满了人。几个彪形大汉正在砸店,口中叫嚷着:“沈青萝勾结奸商,以次充好,坑害百姓!”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绸缎,上面斑斑点点,像是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人群中,沈青萝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陆子谦的旧部!
“大家莫要听信谣言!”沈青萝登上台阶,声音清脆坚定,“这些绸缎分明是被人恶意损毁!我沈青萝一向以诚待人,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然而,众人似乎早已被煽动,叫骂声此起彼伏。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顾承煜冷着脸扫视众人,目光如刀:“谁敢在本侯夫人的铺子闹事?”他手中把玩着腰间玉佩,金丝在阳光下闪烁,“本侯刚从宫中回来,皇上听闻有人污蔑侯府,龙颜大怒。”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那些闹事的大汉脸色煞白,转身欲逃,却被侍卫拦住。顾承煜走到沈青萝身边,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回到侯府,沈青萝看着满地狼藉的账本,心中五味杂陈。顾承煜将她搂入怀中:“这是有人故意针对你,想借百姓之口坏你的名声。”他轻抚她的长发,“陆子谦虽倒,但他的党羽还在暗处蠢蠢欲动。”
“我不能坐以待毙。”沈青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查出幕后黑手,还自己一个清白!”她想起青萝堂里那些信任她的孤女,想起她们对未来的憧憬,绝不能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萝乔装打扮,亲自上街打听消息。在一间破旧的茶楼里,她听到几个商贾的议论,得知城中突然出现一批低价绸缎,与她绸缎庄的货品极为相似。顺着这条线索,她找到了城郊的一处仓库。
深夜,沈青萝带着侍卫潜入仓库。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照亮堆积如山的绸缎。她拿起一匹仔细查看,布料上的暗纹与自己绸缎庄的一模一样,只是质地粗糙,显然是仿冒品。
“夫人小心!”侍卫突然将她扑倒。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墙上嗡嗡作响。仓库外传来一阵大笑:“沈青萝,你果然上钩了!”沈青萝定睛一看,竟是陆子谦的谋士——陈先生!
“陈先生,你为何要陷害我?”沈青萝站起身,目光坚定。
“哼!”陈先生冷笑一声,“陆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看着他的势力就此覆灭?你和顾承煜坏了我们的好事,自然要付出代价!”他一挥手,一群黑衣人从暗处涌出,将沈青萝等人团团围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啸划破夜空。顾承煜如天神般降临,手中软剑寒光闪烁。剑光霍霍间,黑衣人纷纷倒地。陈先生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顾承煜一剑封喉。
“没事了。”顾承煜将浑身是血的沈青萝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后怕,“以后别再这么冒险了。”
沈青萝靠在他胸前,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知道,这场风波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但只要两人携手同行,便没有跨不过的坎。
黎明的曙光渐渐升起,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沈青萝望着天边的朝霞,心中充满希望。她相信,只要心中有光,终能驱散所有黑暗。
第八章暗潮汹涌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侯府新修缮的绸缎庄匾额上,"青萝绸庄"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沈青萝站在柜台后,指尖抚过新到的云锦,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失神——半月前仓库里的血雨腥风仿佛还在眼前。
"夫人,城西布商送来拜帖。"春桃捧着红漆托盘匆匆而入,鬓边的绢花随着动作轻颤,"说是愿以半价供应蜀锦,还邀您明日游船宴。"
沈青萝展开烫金拜帖,精致的云纹间暗藏莲花暗印。她瞳孔微缩,这与顾明珠当年用的香粉盒纹样如出一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帖尾落款"徐记绸缎",脑中突然闪过陆子谦谋士临终前的狞笑:"陆公子的势力......岂会如此轻易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