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庙雨夜里的星星糖
雨水砸在破庙漏风的屋檐上,像撒了把碎银子。林晚晚缩在墙根,用捡来的油纸伞罩住阿黄,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帘里,冻得牙齿打颤。怀里的半块窝头被体温焐得发软,她掰成三小块,指尖沾着霉斑:“阿黄两块,我一块,吃完咱们就不饿了。”
瘸腿的老狗仰头盯着她掌心,突然耳朵一竖,喉咙里发出低吼。
破庙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晚晚攥紧流星锤的木柄,看见个青衫男子趴在泥泞里,后背插着支箭,血珠混着雨水往低处流,在他指尖聚成小水洼。阿黄龇牙咧嘴地挡在她身前,尾巴却蜷进她裤腿——这是它害怕的信号。
“别叫。”林晚晚按住阿黄的头,蹭了蹭它耳边的黄毛,“说不定是给咱们送吃的菩萨。”
男子突然呛了口雨水,剧烈咳嗽起来。林晚晚这才看清他的脸:下颌线清晰,睫毛上挂着水珠,比城隍庙壁画里的仙童还好看。她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他的脸,而是他腰间鼓鼓囊囊的包袱——说不定藏着馒头。
“公子?”她试探着用脚尖戳他的肩膀,“死了没?”
男子眼皮动了动,虚弱地抬手指向包袱。林晚晚眼睛一亮,扑过去解开布结,里面滚出几个油纸包,拆开时鼻尖先闻到甜香——是糖炒栗子。
“菩萨显灵了!”她差点没忍住直接塞进嘴里,转头看见男子半睁的眼睛,又默默把栗子塞回包袱,“那个……我先救你,救完再分你一半。”
阿黄凑上来闻男子腰间的玉佩,突然“嗷呜”一声退后半步。林晚晚这才注意到玉佩上刻着个“萧”字,跟当铺老板的银锭纹路很像。她攥紧流星锤,木柄上的刻字硌着掌心——那是她父亲的名字“林铁”。
“你是萧府的人?”她压低声音,锤头抵上他咽喉,“是不是来抓乞丐的?”
男子喉结滚动,艰难地扯出个笑:“姑娘……误会……”
话音未落,他眼睛一闭,彻底晕过去了。
林晚晚蹲在他身边,盯着那支箭发愁。她没见过金疮药,只记得母亲受伤时用嚼碎的草药敷伤口。于是她揪了把破庙外的艾草,坐在石阶上嚼得满嘴苦涩,混着口水糊在他伤口上。男子睫毛猛地颤动,她以为他要醒,慌忙用沾满草屑的手背按住他肩膀:“别动,在给你消毒呢!”
阿黄蹲在旁边歪头看,突然跳起来叼走男子腰间的玉佩,一瘸一拐地往外跑。林晚晚想追,却见男子指尖动了动,攥住她的袖口。她低头,对上他染着水汽的眼睛,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她沾着草屑的脸。
“水……”他哑着嗓子开口。
林晚晚手忙脚乱地捧起破瓦罐里的雨水,凑近他唇边。他喝了两口,突然咳嗽起来,水珠溅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她这才发现他发间沾着草叶,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摘去,指尖触到他温热的额头。
“你叫什么?”他轻声问。
“林晚晚。”她下意识回答,又警觉地后退半步,“你呢?”
“萧……”男子顿了顿,眼神飘向阿黄叼走玉佩的方向,“萧云。”
“云?”林晚晚看着破庙外的雨幕,“像云一样轻飘飘的,不像好人。”
萧承煜险些笑出声,却扯动伤口疼得皱眉。他看着她蹲在自己身边,用草绳绑住他的伤口,指尖在草绳上打了三个结——那是乞丐间“救命之恩”的暗号。她的衣袖破了个洞,露出手腕上褪色的红绳,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也是用这样的红绳系着。
“先欠着,”她拍了拍手上的泥,把半块窝头掰碎泡在雨水里,递到他唇边,“以后还我十根草绳。”
萧承煜张嘴咬住窝头,混合着雨水的麦香里,有股淡淡的苦涩——是她嚼过的草药味。他抬头看她,她正用舌尖舔着瓦罐边缘的水珠,睫毛上的雨珠坠下来,在脸颊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
“好吃吗?”她盯着他手里的窝头。
“甜。”他咽下窝头,故意舔了舔唇角,“比蜜糕还甜。”
林晚晚翻了个白眼,却在低头时看见他指尖悄悄往她口袋里塞了颗糖炒栗子。她攥紧栗子,壳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甜的东西要留到最饿的时候吃。”
雨停时,萧承煜已经能靠着墙根坐起来。林晚晚把流星锤往肩上一扛,冲他晃了晃破布包袱:“能走吗?不能走就留在这儿喂蚊子。”
“能走。”萧承煜扶着墙站起来,却因腿软险些摔倒,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细得离谱,他指尖能摸到凸起的骨节,像小兽的爪子。
阿黄突然从庙外窜进来,嘴里叼着半块发霉的饼,身后跟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老头盯着萧承煜的青衫,突然拱手作揖:“萧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闭嘴!”萧承煜冷着脸打断,却在看见林晚晚转头时立刻换上委屈表情,“姑娘,我……我记错路了。”
林晚晚眯起眼睛,把流星锤在掌心转了个圈。萧承煜见状,慌忙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塞给老头:“给我两串糖葫芦,要裹双倍糖霜的。”
老头乐呵呵地递过糖葫芦,林晚晚却在看见碎银时后退半步。那碎银的成色比当铺老板给的还足,她突然想起母亲被银锭砸中额头的画面,指尖的栗子壳“咔嚓”捏碎。
“你到底是谁?”她把糖葫芦拍在他胸口,“不说实话,我就让阿黄咬断你鞋带。”
阿黄立刻配合地龇牙,却在萧承煜摸出块酱骨头时,尾巴摇成了拨浪鼓。林晚晚看着一人一狗眉来眼去,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萧承煜瘸着腿追上去,糖葫芦在雨中晃出残影:“晚晚!等等我!”
“谁要等你!”她故意加快脚步,却在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时,猛地回头——萧承煜摔在泥水里,手里却还举着糖葫芦,没让糖霜沾到半点泥。
她叹了口气,走回去拽他起来。他身上的青衫浸了水,贴着皮肤勾勒出瘦长的身形,她慌忙别开眼,却看见他指尖缠着的草绳——正是她给他绑伤口的那根。
“给你。”他把糖葫芦塞进她手里,自己舔了舔指尖的泥,“甜吗?”
林晚晚咬了颗山楂,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糖霜黏在嘴角。萧承煜伸手替她擦掉,指腹触到她唇角的小痣,突然想起破庙的月光下,她蹲在他身边的模样——像颗落进泥里的星星,明明沾着尘埃,却还是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以后我跟着你卖艺吧。”他摸了摸阿黄的头,后者正叼着他的鞋带晃悠,“我会喊麦,还会编草环。”
“不会。”林晚晚转身就走,却在听见他喊“我会分你糖炒栗子”时,脚步慢了半拍。
萧承煜笑着跟上,从袖中摸出颗栗子剥开,递到她唇边。她咬了口栗子肉,甜得眯起眼,却故意把栗子壳吐在他手里:“只许分我,不许分给阿黄。”
“好。”他看着她耳尖的红,突然凑近她耳边,“那我分你一辈子的糖炒栗子,行不行?”
林晚晚差点被栗子呛到,慌忙推开他,却撞见他耳尖同样通红。阿黄在旁边“汪汪”叫,尾巴扫起地上的水花,溅在两人裤腿上。远处传来打更声,她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破庙的飞檐在暮色中像只展翅的鸟,而她手里的糖葫芦,糖浆正顺着竹签往下淌,在夜色里拉出亮晶晶的丝。
“先欠着。”她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他嘴里,转身走向街头的灯火,流星锤在她身后晃出残影,“明天要是敢迟到,就用草绳把你绑在旗杆上晒成肉干。”
萧承煜舔着指尖的栗子甜香,看着她的背影在人群中忽明忽暗。阿黄蹭了蹭他的腿,他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摸到项圈上系着的草绳——那是林晚晚刚才给他包扎伤口时,随手扯下的半截腰带。
“阿黄,”他轻声说,“你说她刚才脸红,是因为栗子太甜,还是因为我?”
阿黄甩了甩尾巴,叼着他的袖口往灯火处拖。远处传来林晚晚的喊声:“萧云!再磨蹭就没窝头吃了!”
“来了!”他笑着跑起来,青衫在夜风里扬起,像片掠过水面的云。路过糖葫芦摊时,他又买了十串,用草绳捆成一束抱在怀里。摊主看着他怀里的糖霜,笑着摇头:“公子对小娘子可真好。”
“她值得。”萧承煜看着前方蹲在墙角给阿黄梳毛的身影,她抬头时,发间的木簪晃了晃,簪头刻着的“平安”二字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她是这世上最值得的人。”
林晚晚看着他怀里的糖葫芦,故意板着脸:“买这么多,你是想撑死我?”
“不是。”他把糖葫芦塞进她包袱,指尖擦过她手背,“我想让你知道,跟着我,永远有糖吃。”
阿黄在旁边“嗷呜”叫了一声,尾巴扫起地上的落叶。林晚晚别过脸,却在低头时看见他裤腿上的泥印——那是她刚才拽他起来时留下的手印。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破布,蹲下来替他擦掉泥印。
“以后别穿这么干净的衣服了。”她轻声说,“省得脏了难洗。”
萧承煜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想起破庙雨夜里,她用口水给他消毒的模样。那时他装晕,却清楚地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和落在他伤口上的、比雨水还轻的呼气。
“好。”他蹲下来,与她平视,“以后我穿粗布衫,跟你一样的颜色。”
林晚晚抬头,撞上他含笑的眼睛。远处的灯火映在他瞳孔里,像撒了把碎星子。她突然想起母亲讲过的故事,说凡人抓住流星时,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萧云,”她攥紧手里的糖葫芦,糖霜沾在掌心,“你说星星糖是不是比这个还甜?”
“星星糖?”他挑眉。
“就是流星划过的时候,落在地上的糖。”她认真地说,“我小时候见过一次流星,没抓住,所以一直想知道。”
萧承煜突然站起来,指向夜空:“看!流星!”
林晚晚慌忙抬头,却只看见暗沉的天幕。她正要吐槽,却听见他轻笑一声,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甜吗?”他低声问。
林晚晚感觉脸颊烧得厉害,慌忙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阿黄在旁边叼着糖葫芦跑了,她趁机挣脱他的手,却在转身时看见他耳尖红得比糖葫芦还艳。
“流氓!”她骂了句,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不知何时,他已经替她吃掉了半串,只剩下三颗裹着糖霜的山楂,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萧承煜笑着跟上来,从怀里摸出颗栗子剥开,递到她唇边。她张嘴咬住,栗子的甜混着他指尖的温度,让她想起破庙雨夜里,他护住她窝头的手。
“晚晚,”他轻声说,“以后你的流星,我替你抓。”
林晚晚没说话,却在路过灯笼铺时,看见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左边是她握着流星锤的手,右边是他抱着糖葫芦的胳膊,中间夹着摇尾巴的阿黄,像幅歪歪扭扭的全家福。
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他嘴里:“先欠着。”
萧承煜咬碎栗子,甜香在舌尖散开。他看着她耳尖的红,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最甜的糖,不是糖炒栗子,也不是星星糖,而是眼前人皱着眉却又藏不住笑意的脸,是她指尖的草绳,是她眼底的星光。
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林晚晚蹲在街头摆开流星锤,萧承煜举着铜锣站在她身边,阿黄趴在他脚边啃骨头。她挥锤时,月光落在锤头的金箔上,晃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在青石板上。
“有钱的捧个钱场——”萧承煜喊麦的声音穿过人群,“没钱的——”
“给我小娘子笑一个!”林晚晚接上,流星锤在她手里转出残影,裙摆扬起的尘土里,她看见萧承煜眼里的光,比任何星星都亮。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有个小孩举着铜钱跑过来:“姐姐好厉害!”
林晚晚接过铜钱,转头看见萧承煜正用袖口替她擦汗,袖口沾了她脸上的煤灰,像朵歪歪扭扭的墨花。她突然想起破庙雨夜里的初遇,那时她以为他是来抓乞丐的官差,如今却觉得,他更像老天爷送给她的、会喊麦会分糖的星星。
“接着!”萧承煜突然扔来颗糖炒栗子,她伸手接住,壳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咬开时,里面裹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晚晚一笑,值千金。”
她抬头看他,他正冲她晃着空了的糖葫芦签,嘴角沾着糖霜。阿黄蹲在他脚边,尾巴扫起地上的落叶,沙沙声里,远处的打更声又响了——这一次,是子时。
林晚晚攥着栗子和字条,突然觉得手里的窝头不那么硬了,身上的补丁不那么破了,就连阿黄的瘸腿,似乎都能跑得比风还快。
原来这就是甜。
不是糖炒栗子的甜,不是星星糖的甜,而是有人愿意陪她蹲在破庙啃窝头,愿意为她跑丢鞋,愿意把真心编成草环,套在她沾满草屑的指尖。
“萧云,”她挥完最后一锤,冲他晃了晃装铜钱的破布口袋,“明天想吃什么?”
“你做的都行。”他笑着擦汗,阳光穿过他发间的草屑,落在她鼻尖,“不过——”
“不过什么?”
“能不能多放糖?”他凑近她耳边,“你喂的药太苦了,得用糖腌一腌。”
林晚晚红着脸推开他,却在转身时看见阿黄叼着萧承煜的草环跑了——那草环上,还沾着她昨天编进去的野莓藤。
远处的灯笼次第亮起,像撒了满街的星星。林晚晚摸着口袋里的栗子,想着明天要去市集买些糖浆,再给阿黄买根新的骨头。萧承煜的铜锣声又响起来,这次喊的是:“来看小娘子耍流星锤,砸中谁,谁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她挥锤的手一抖,流星锤“咚”地砸在萧承煜脚边,溅起尘土。他笑着弯腰捡起锤头,指尖擦过她刻在木柄上的名字:“林晚晚,砸中我了,怎么办?”
“砸中了就——”她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就用草绳绑一辈子。”
萧承煜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从腰间扯下草绳,三两下编了个戒指套在她手指上:“说话算数?”
林晚晚看着指间的草环,又看看他眼里的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别过脸,却在看见阿黄叼着草环跑向巷口时,伸手拽住萧承煜的袖子:“先欠着,等你还够十根草绳,我再跟你算总账。”
“好。”他看着她耳尖的红,突然伸手揉乱她的马尾,“十根草绳换一辈子,我赚了。”
夜风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掠过街头,林晚晚摸着指间的草环,听着萧承煜的喊麦声,突然觉得——
这或许就是她的星星糖。
虽落泥沼,却甜过千般月色,万盏星光。
第二章街头卖艺的糖霜心事
清晨的阳光穿过街边的幌子,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林晚晚蹲在破庙门口给阿黄系铃铛,铜铃“叮当”响了两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萧承煜倚着门框看她,发现她今天换了件浅蓝短打——那是他昨晚用自己的中衣改的,袖口绣着细小的流星锤图案,被她发现后揍了一顿,却又偷偷穿在身上。
“发什么呆?”林晚晚甩了甩流星锤,锤头的金箔在阳光下晃出光斑,“再磨蹭就抢不到西街的好位置了。”
“来了。”萧承煜笑着跟上,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糖糕。阿黄嗅着香味扑过来,被他举到头顶:“小没良心的,昨天是谁咬断我的鞋带?”
阿黄“嗷呜”叫了声,尾巴扫过萧承煜的裤腿。林晚晚看着一人一狗闹成一团,突然想起破庙雨夜他护着窝头的手,耳尖微微发烫。她慌忙转身,流星锤在掌心转出残影:“走了!再闹就把你俩都绑在旗杆上晒成肉干。”
西街的杂耍摊前很快聚起人群。林晚晚挥锤时,阳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簪头“平安”二字随动作明灭。萧承煜举着铜锣喊麦,故意拖长声音:“各位看官瞧好了!我家小娘子的流星锤,能砸核桃、能切菜,还能——”
“还能砸中负心汉的脑袋!”林晚晚接话,锤头精准勾住萧承煜的腰带,把他拽得一个趔趄,惹得人群哄笑。他趁机踉跄着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可要小心了,毕竟我的脑袋,只给你砸。”
林晚晚耳尖发烫,慌忙推开他,却听见人群里有人嘀咕:“这小子看着面生,莫不是从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
她握着流星锤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萧承煜袖口露出的一截素银袖扣——那是她昨天看见他偷偷摘下来的。破庙那晚他说自己是穷书生,可哪个穷书生会有这样精致的配饰?
“公子,给点赏钱吧!”阿黄突然叼着个破碗冲到人群里,对着穿绸缎的老爷摇尾巴。那老爷笑着摸出一锭银子,萧承煜却在阿黄叼着银子跑回来时,悄悄把银子换成了铜钱。
林晚晚把铜钱收进破布口袋,故意在他耳边说:“萧云,你手速挺快啊。”
“跟你学的。”他笑着眨眼,“偷藏糖炒栗子的手速,也是跟你学的。”
中午收摊时,口袋里的铜钱比往日多了三倍。林晚晚蹲在巷口数钱,阿黄趴在她脚边啃萧承煜买的酱骨头。阳光穿过她发间的草屑,在账本上投下细碎的影,萧承煜突然伸手替她摘去草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尖。
“晚晚,”他轻声说,“去买件新衣服吧。”
林晚晚数钱的手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铜钱:“买衣服干嘛?现在的就挺好。”
“可是你袖口都破了。”他指了指她短打的袖口,那里补着三道针脚,“我昨天看见你用草绳绑袖口,要是冻着——”
“没事。”她迅速把袖口塞进掌心,“乞丐嘛,穿太好会被人抢的。”
萧承煜喉头动了动,突然想起昨晚在破庙,她用草绳绑住他伤口时,指尖的温度。他别过脸,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塞给她:“拿着,去买蜜糕吃。”
“不要!”林晚晚后退半步,碎银撞上他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她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戴那块刻着“萧”字的玉佩,换成了块素银佩,边缘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是流星锤的图案。
“晚晚,你是不是……”他看着她戒备的眼神,突然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像个骗子?”
林晚晚没说话,却攥紧了口袋里的铜钱。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阿黄立刻竖起耳朵,摇着尾巴往声源跑。萧承煜趁机拽住她的手腕,把碎银塞进她掌心:“我不是骗子,只是……只是个想对你好的傻子。”
他的掌心带着暖意,碎银被焐得温热。林晚晚抬头,撞上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倒影,和远处的糖葫芦摊。她突然想起破庙雨夜,他护着窝头的手,和今天早上给阿黄系铃铛时,认真的表情。
“只许买一串。”她轻声说,“多的钱……多的钱给阿黄买骨头。”
萧承煜笑着点头,却在她转身时,往她口袋里又塞了锭银子。她没发现,只顾着追阿黄,流星锤在她身后晃出残影,像道金色的光。
下午的阳光更烈了。林晚晚耍锤时出了汗,把外衫脱下来搭在萧承煜肩上。他闻着衣服上的艾草香,突然想起破庙那晚她嚼草药的模样,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公子,再来串糖葫芦?”卖糖画的老头路过,冲萧承煜眨眼,“给小娘子买支凤凰糖画?”
萧承煜摸出铜钱,却在接过糖画时,故意把凤凰的尾巴掰断,塞进林晚晚嘴里:“先吃尾巴,凤凰头留给你。”
林晚晚咬着糖画,甜得眯起眼,却看见他指尖沾着糖霜,像落了片金箔。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掉,却被他趁机咬住指尖轻轻一舔。
“流氓!”她红着脸甩动手,糖画尾巴掉在地上,阿黄立刻冲过来叼走。萧承煜笑着举起凤凰头:“没摔坏,快吃。”
林晚晚接过糖画,却在抬头时看见街角有个锦衣小厮对着萧承煜指指点点。她攥紧流星锤,听见小厮低声说:“那不是萧府的……”
“萧府?”她转身看向萧承煜,却见他正对着自己笑,手里的糖画在阳光下晃出光斑,“怎么了?”
“没事。”她咬了口糖画,凤凰头在舌尖化开来,甜得发苦,“萧云,你真的只是个穷书生?”
“不然呢?”他挑眉,“难道我是首富嫡子,来体验民间疾苦?”
林晚晚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慌乱。可他的眼神清澈如泉,倒映着她的脸,和身后的杂耍摊。她突然想起他编草环时的认真模样,和分她糖炒栗子时,故意把甜的全挑给她的动作。
“没什么。”她摇摇头,把糖画递到他唇边,“给你咬一口。”
萧承煜张嘴咬住糖画,却在这时,阿黄突然冲过来,撞得他手腕一抖,糖画糊在林晚晚脸上。人群爆发出笑声,林晚晚慌忙用袖子擦脸,却被萧承煜按住手腕。
“别动。”他笑着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脸上的糖霜,“像只小花猫。”
林晚晚别过脸,却看见他帕子上绣着的“萧”字。她指尖一颤,帕子却在这时被阿黄叼走,跑向街角的水井。萧承煜无奈地叹气:“阿黄!那是新帕子!”
林晚晚看着他追狗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的帕子、袖扣、玉佩,虽然刻意伪装成穷酸模样,却处处透着精致。可那又怎样呢?他会帮她编草环,会分她糖炒栗子,会在她数钱时偷偷往她口袋里塞银子。
或许,真心比身份更重要。
暮色四合时,两人蹲在城墙根分铜钱。林晚晚把铜钱分成三堆:“一堆给阿黄买骨头,一堆买草药,剩下的……”
“剩下的给你买胭脂。”萧承煜接过话,从怀里摸出个纸包,里面是支雕花口红,“路过胭脂铺时看见的,叫‘桃花醉’。”
林晚晚盯着口红,想起母亲临终前涂过的胭脂,也是这样的红色。她摇摇头:“我不涂那玩意,像偷喝了胭脂水粉。”
“我帮你涂。”萧承煜打开纸包,用指尖蘸了点口红点在她唇角,“这样就不像偷喝了,像天生的唇色。”
林晚晚心跳如鼓,却在这时,阿黄叼着根草绳跑过来,绳子上挂着块碎银——正是萧承煜早上塞给她的那块。她看着碎银上的“萧”字印记,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萧承煜。”她轻声说,“别装了。”
他身体猛地僵住,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远处的灯火映在他瞳孔里,像撒了把碎星子,却在这一刻,碎成了片。
“我早就知道了。”她松开手,把碎银放在他掌心,“玉佩上的‘萧’字,和当铺老板的银锭一样。还有你的帕子、袖扣,根本不是穷书生该有的。”
萧承煜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还想着,能多骗你几天。”
“不是骗。”林晚晚看着他眼里的苦涩,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只是……想当我的穷书生。”
他猛地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光,比任何星星都亮。她从口袋里掏出他编的草环,套在他手指上:“不管你是萧云还是萧承煜,能分我糖炒栗子的,就是我的人。”
萧承煜喉结滚动,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阿黄在旁边“汪汪”叫,尾巴扫起地上的落叶。林晚晚听见他心跳如鼓,在暮色里,像擂响的战鼓。
“晚晚,”他轻声说,“我是萧承煜,萧氏商号的嫡子,也是个胆小鬼——胆小到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
林晚晚笑了,把脸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我也喜欢你,萧承煜。喜欢那个会编草环、会分我糖炒栗子的你。”
远处的打更声响起,第一声“咚”里,萧承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阿黄叼着草绳在两人脚边转圈,草绳上的碎银晃出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糖。
“以后我每天都给你买糖炒栗子。”他轻声说,“还有蜜糕、糖葫芦、胭脂水粉,只要你想要。”
“只要你。”林晚晚抬头,月光落在她唇角的口红上,像朵盛开的桃花,“只要你在,比什么都甜。”
萧承煜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世上最甜的糖,不是糖炒栗子,不是星星糖,而是眼前人皱着眉却又藏不住爱意的脸,是她指尖的草绳,是她眼底的星光。
阿黄突然叼着口红跑了,在城墙根下刨了个坑,把口红埋进去。林晚晚笑着摇头:“阿黄这是在藏嫁妆呢。”
“那我得给它多准备些骨头。”萧承煜弯腰抱起阿黄,瘸腿的老狗趴在他肩头,尾巴扫过他的脸颊,“毕竟,它可是我们的媒人。”
夜风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掠过城墙,林晚晚看着怀里的铜钱,又看看身边的萧承煜,突然觉得,就算明天又要挨饿,此刻的甜也足够她记一辈子。
原来真心真的能抵万难。
哪怕他是首富嫡子,她是街头乞丐,只要他愿意蹲在城墙根陪她数铜钱,愿意用草绳编戒指,愿意把星星糖藏在眼底——
这便足够了。
第三章包子铺前的追妻兵法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林晚晚蹲在菜棚里给阿黄梳毛,指尖穿过它背上的黄毛,触到去年冬天留下的伤疤。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抬头,看见萧承煜的随从墨竹牵着匹黑马,马鞍上挂着绣着“萧”字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