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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是女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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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荒漠初遇

西北的风裹挟着沙砾掠过烽火台,将“长风镖局”的杏黄旗撕得猎猎作响。苏明月单手握紧刀柄,指腹摩挲着腰间七枚鎏金镖头——那是她十三岁初入江湖至今,用血汗换得的“江湖通行证”。最末尾那枚刻着“戊申年·蜀道”的镖头,边缘还带着未磨平的缺口,如同她藏在心底的疤。

“苏镖头,顾府的马车到了。”账房老周的声音打断思绪,他身后跟着辆青布篷车,车帘掀开时,露出半张苍白清瘦的脸。那书生扶着车辕下车,月白中衣下摆沾着旅途的尘土,怀中紧抱的书箱用粗麻绳捆了三道,绳结打得方正规矩,透着股子书生特有的执拗。

“顾承安?”苏明月挑眉,刀锋在地上划出半道弧。

书生闻言抬头,琉璃色瞳孔在风沙中微微收缩,目光落在她腰间晃动的镖头上,喉结滚动着作揖:“苏镖头,劳你远迎。”他的声音清朗如泉,带着济南书生特有的软糯尾音,却偏偏要硬装出江湖人的利落。

苏明月扫过他磨破的袖口,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蜀中护镖时,曾救过一个冻晕在雪地里的小叫花子——那孩子怀里也抱着半本残旧的《三字经》。她弯腰捡起他不慎掉落的书卷,指尖触到《齐民要术》泛黄的扉页,抬眼时嘴角已勾起惯有的讥诮:“顾公子这书箱里,莫不是装着半部《四库全书》?”

顾承安耳尖微烫,慌忙接过书卷:“赶路时怕闷,便带了些杂书解乏。”他瞥见她刀柄上缠着的红绳,绳头系着枚生锈的铜钱,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低头时发带被风掀起,露出后颈薄汗。

申时三刻,龙门客栈的幌子在风沙中摇摇欲坠。

木质门板推开时发出吱呀声,苏明月敏锐地注意到店小二扫过顾承安书箱的眼神——那目光太利,不像寻常客栈伙计该有的迟钝。她不动声色地将顾承安护在身后,靴底蹭过门槛时,摸到块凸起的木刺——是“顺风耳”的标记,这客栈果然有问题。

“客官里边请,楼上雅间清净。”店小二堆着笑,指尖在腰间晃了晃。苏明月余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是西北马匪“黑鹰寨”的图腾。

“不必,就在大堂。”她拽着顾承安在角落坐下,刀鞘重重磕在八仙桌上,“来两斤酱牛肉,烫壶酒。”

顾承安盯着她握刀的手,喉结又动了动:“苏镖头惯用左手?”

“右肩受过伤。”她答得随意,却在心底暗惊——这书生竟能看出她惯用手?抬眼时,却见他正用指尖摩挲着桌角的刀痕,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研读古籍。

夜幕降临时,大堂里只剩下三桌客人。

苏明月用余光扫过角落喝闷酒的刀客、窗边假寐的商队护卫,掌心渐渐沁出汗来。顾承安忽然将茶盏推得离自己远些,压低声音:“苏镖头,这茶……”

“我知道。”她打断他,目光落在店小二端来的托盘上——三只茶盏边缘都画着朱红忍冬纹,唯独她那只绘着墨竹。曼陀罗花的苦香混着劣质茶叶味飘来,她指尖扣住袖中匕首,忽然听见顾承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第三盏。”

抬眼望去,果然见店小二端着第三盏茶时,小指轻轻叩了叩盏沿。苏明月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面:“顾公子既知这茶有问题,可会解?”

他从袖中摸出粒褐色药丸,用袖口挡住旁人视线:“在长安买的避毒丹,虽不能驱毒,却可延缓发作。”顿了顿,又道,“我数到三,你往左,我往右。”

这书生竟比她想象中更有章法。

“一。”顾承安的指尖蹭过桌下的暗格,摸到块凸起的木板。

“二。”苏明月的刀锋已滑出半寸,刀柄上的红绳扫过他垂落的衣袖。

“三!”

茶盏碎裂声中,苏明月挥刀劈向店小二咽喉,却见那厮就地一滚,抽出藏在柜台后的朴刀。大堂里顿时刀光四起,她护着顾承安退至墙角,忽闻他喊:“当心左侧!”

一柄斧头带着风声劈来,她旋身躲过,刀锋在斧柄上划出火星。顾承安不知何时摸到柱角的火把,朝着堆积的柴草掷去:“他们怕火!”

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看见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

那书生攥着半块碎瓷片,护在她身后,明明手抖得厉害,却仍咬着牙道:“苏镖头,你只管杀敌,我断后。”她想笑,却在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时笑不出来——不知何时,他竟替她挡了一刀。

“傻子!”她挥刀斩断朴刀,拽着他往二楼跑,却在楼梯拐角看见三具尸体——正是先前在大堂的刀客与商队护卫,喉间都插着枚银针。

“是“黑鹰寨”的灭口针。”顾承安认出针尾的鹰羽标记,声音发颤,“他们想杀人灭口,独吞秘宝。”

“你果然知道秘宝的事!”她将他按在墙角,刀锋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时,心底莫名一软。

顾承安举起双手,眼神却清亮:“我祖父曾为聚宝斋做账,江湖人便传他私藏秘宝。可我翻遍祖祠,只找到这本……”他从书箱里抽出本泛黄的账册,封皮上“赈灾”二字已模糊不清,“这是当年朝廷拨给西北的赈灾粮款记录。”

苏明月皱眉接过账册,指尖抚过内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马蹄声。顾承安探头望去,脸色煞白:“是黑鹰寨的人,至少二十骑!”

破庙的断墙上,“风调雨顺”四个斑驳大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苏明月靠着残碑坐下,任由顾承安用撕下的里衣包扎后背的刀伤。他的指尖比她想象中更稳,即便在这荒野破庙,仍坚持用清水洗净伤口才上药——那水是他用帕子浸了夜露拧出来的。

“疼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她咬着牙哼笑:“顾公子读过《孙子兵法》么?“夫将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当镖师的,哪有不疼的。”

顾承安沉默片刻,从书箱里翻出块硬饼,掰成两半:“我娘说,疼的时候吃甜的,便觉出苦里的甜了。”他递来半块饼,饼心竟裹着蜜饯,“走得急,只剩这块鸳鸯饼了。”

她望着他掌心的饼,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糖糕。

那时她才十二岁,父亲刚下葬,镖局的人都在议论“女娃子如何撑得起门面”。母亲将她搂在怀里,用沾着面粉的手抹去她的泪:“阿月,吃块糖糕,甜在后头。”

“你母亲……”她接过饼,蜜饯的酸甜在舌尖漫开,“一定很温柔。”

顾承安笑了,月光落在他酒窝里:“她总说我该多读些“无用之书”,比如《诗经》《楚辞》。可惜我偏爱《齐民要术》《天工开物》,总被她笑“不像个书生”。”

苏明月挑眉:“你倒是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他摇头,“我连马步都扎不稳,如何算江湖人。”

“江湖人未必会扎马步,但一定讲义气。”她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在断墙上刻下“苏”字,“顾公子,你今日护我后背,这份情,我记下了。”

顾承安望着墙上的刀痕,忽然伸手握住她握刀的手:“苏镖头,明日若遇危险,你只管自保。我虽文弱,却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他的掌心带着墨香与硝烟味,比荒漠的夜风更暖。

苏明月抽回手,将匕首插进土里:“书生,别死。我还等着拿你的三十两酬金,给镖局换副新旗号呢。”

破庙外,风沙卷着枯叶掠过断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顾承安靠着她坐下,肩并着肩,像两棵在荒漠中相依的胡杨。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江湖路远,能遇到个共背风雨的人,便是福气。”

月光从梁上的破洞漏下,在顾承安发间洒下片银霜。苏明月悄悄挪了挪肩,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却在触到他腰间玉佩时愣住——那玉佩的纹路,竟与母亲梳妆匣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顾公子,你这玉佩……”

“是我师父送的,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他闭着眼,声音已带了些困意,“苏镖头,若我死在这荒漠里,劳你将这玉佩交给济南顾府……”

“闭嘴。”她打断他,抽出刀鞘敲了敲他脑袋,“我说了要护你上京,便不会让你死。”

顾承安轻笑,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手背:“好,我信你。”

风沙渐息时,苏明月望着漫天星斗,忽然觉得这荒漠不再那么孤寂。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借着月光翻开,书页间夹着的干梅花簌簌掉落。顾承安听见动静,睁开眼:“《诗经》?”

她慌忙合上书:“路上捡的。”

“巧了,我也有一本。”他从书箱里翻出本蓝皮书,封皮上“关雎”二字写得苍劲有力,“我娘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世间最温柔的情话。”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话本里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她别过头,将干梅花放进他掌心:“送你,文人不是都爱这个?”

顾承安将梅花夹进书页,抬头时目光灼灼:“苏镖头,待出了荒漠,我带你去看济南的梅花。我家后院的绿萼梅,比这干花美上千倍。”

她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笑出声:“好啊,顾公子若食言,我便用这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种满长安城的梅树。”

“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指尖微微发抖。

苏明月挑眉,将自己的手覆上去:“一言为定。”

荒漠的夜很长,但总有天亮的时候。

苏明月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觉得,这趟镖或许不像想象中那么难走。至少,她遇到了个愿意与她共背风雨的书生,一个懂她刀光里藏着的温柔的书生。

第二章:江南水暖

破晓时分,荒漠的风裹着露水的清凉掠过破庙。苏明月从浅眠中惊醒,手已按在刀柄上,却见顾承安抱着书箱蜷在角落,发尾沾着草屑,像只戒备又疲惫的幼兽。她松开刀柄,摸出怀里的青梅——只剩三颗了,得省着吃。

“顾公子,该上路了。”她踢了踢他的鞋尖,却在触到他冰凉的脚踝时愣住——他竟将外袍垫在供桌上给她当褥子,自己只穿着单衣睡在青砖上。

顾承安揉着眼睛坐起,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痕:“苏镖头可曾见过大漠的日出?”他望向破庙外,沙砾在晨光中泛着金红,“我昨夜梦见自己变成沙狐,跟着驼队走了三天三夜。”

“梦见沙狐?”她挑眉,将最后一颗青梅递给他,“书生的梦倒有趣。”

他咬开青梅,酸得皱眉,却又笑了:“沙狐说,它看见有个女镖师,刀光比朝阳还亮。”

马蹄声惊起黄沙时,两人已踏上通往江南的官道。

顾承安坚持步行,说“书生该多历练”,却在第三日正午险些晕倒在烈日下。苏明月骂了声“呆子”,将他拽上自己的马,黑马驮着两人在沙丘间穿行,他的头渐渐靠在她肩头,发间的墨香混着汗水味,竟让她想起破庙的烛火。

“苏镖头……”他的声音含混不清,“你刀上的红绳,是何人所系?”

“父亲。”她望着远处的驼队,指尖摩挲着绳头的铜钱,“他说,江湖险恶,红绳能辟邪。”

“那铜钱呢?”

“是我第一次护镖的酬金,换了这枚开元通宝。”她忽然勒住马,指向地平线处的绿洲,“看,前面有片胡杨林,咱们在那歇脚。”

胡杨林下,顾承安靠在树干上读《齐民要术》,苏明月则用匕首削着木箭——荒漠中常有野兽,得备些防身暗器。

“苏镖头竟会做箭?”他放下书,眼中泛起好奇。

“走镖时学的。”她将削好的木箭插入腰间,“当年在蜀中,曾跟着猎户学过三月,可惜没学会捕兔,倒学会了做陷阱。”

顾承安轻笑,从书箱里翻出块干饼,掰成两半时忽然说:“苏镖头,待出了荒漠,我教你读书如何?”

她挑眉:“女镖师读书做什么?”

“读《诗经》,读《楚辞》,读“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他望着她,眼神认真,“你这般人物,不该只懂刀光剑影。”

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那里面藏着半本《诗经》,书页间夹着父亲送的梅花笺。

“好啊。”她接过干饼,咬下时却发现里面裹着仅剩的蜜饯,“顾公子可别后悔,我这人笨,学不会之乎者也。”

“不会。”他摇头,“你若学不会,我便天天教,直到你会为止。”

五日后,黄沙渐退,江南的烟柳画桥出现在眼前。

苏明月望着河面上的乌篷船,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顾承安的青衫已洗去尘土,腰间换上了她送的鎏金镖头,在细雨中泛着微光。

“前面便是松风茶肆。”他指着河畔的二层楼阁,“听说此处的碧螺春是一绝。”

茶肆里飘来炒栗子的香气,苏明月刚跨进门,便听见邻桌传来嗤笑:“瞧那装束,竟有女子当镖师,成何体统?”

她握刀的手顿住,抬眼望去,见七八个酸儒正打量着她,其中一人摇着折扇道:“莫不是嫁不出去,才学男人舞刀弄枪?”

顾承安的脚步忽然顿住,手指在袖中握成拳。

苏明月挑眉,刚要开口,却见他“砰”地拍案而起,折扇展开时“侠”字赫然入目:“诸位可知《列女传》中赵娥亲的故事?”他的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却仍带着书生特有的温润,“赵娥亲为父报仇,手刃仇人,县令欲替她顶罪,她却说“杀人者死,法之常也”——侠者义也,岂分男女?”

茶肆里顿时鸦雀无声,酸儒们面面相觑。苏明月咬着颗青梅,看他耳尖泛红却硬撑气势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书生像极了她在西北见过的骆驼刺——看似柔弱,却能在风沙中扎根。

“顾公子好学问。”她将青梅核吐在掌心,“不过比起《列女传》,我更喜欢《江湖百怪谈》里的刀光剑影。”

顾承安愣了愣,从书箱里翻出本泛黄的册子:“巧了,我也有这本。你瞧这篇《女镖师夜探鬼市》,写得倒有几分像你。”

细雨渐密时,两人躲进山间破祠。

顾承安将外袍铺在供桌上:“你睡这儿,我守夜。”苏明月扫了眼他单薄的中衣,想起荒漠中他将外袍让给她的模样,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一起坐会儿吧,反正也睡不着。”

破祠的梁柱上挂着蛛网,顾承安用树枝挑开,忽然说:“我小时候,总偷读父亲藏的话本。有次被他撞见,打了手板,却又偷偷给我送了膏药。”

“你父亲……”她望着他腕间的红痕,“很严厉?”

“他只是想让我走仕途。”顾承安苦笑,“可我总觉得,这天下有太多比功名更重要的事——比如荒漠里被抢走的赈灾粮,比如被欺负的女镖师。”

苏明月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刀能护人,却护不住世人的嘴。”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递给他:“顾公子,教我读诗吧。”

他眼睛一亮,接过书翻到《关雎》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江南的春雨,“这句说的是,男子对女子的倾慕,是世间最自然的情意。”

“窈窕淑女……”苏明月望着破祠外的雨帘,“我这样的,也算窈窕?”

顾承安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眼角的痣上:“自然算。你若不算,这天下便没有窈窕淑女了。”

雷声轰鸣时,她忽然听见他小声嘀咕:“出门前该学些拳脚的,至少能给她挡雨。”

苏明月笑了,从书箱里翻出他的《穴位图》:“来,顾公子,我教你点穴。”

“可我连马步都扎不稳……”

“扎不稳便坐着学。”她将他按在供桌前,指尖点在他膻中穴,“此处为气海,力道用对了,可让人暂时麻痹。”

顾承安浑身僵硬,喉结滚动:“苏镖头的手……很凉。”

“怕了?”她挑眉,却在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时,心底忽然一颤,慌忙缩回手,“算了,书生还是读书吧。”

雨势渐大,破祠的角落开始漏雨。

顾承安往她那边挪了挪,用身体挡住溅来的水花:“苏镖头,你说这雨,何时能停?”

“等风住了,雨便停了。”她望着他被雨水洇湿的睫毛,忽然想起荒漠破庙的夜晚,他也是这般护着她,“顾公子,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一愣,认真道:“你护我性命,我护你心意,本该如此。”

“心意?”她挑眉,“我有什么心意?”

“你有“护镖即护人”的心意,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心意。”他从袖中摸出颗青梅,递到她唇边,“还有,想当天下第一镖师的心意。”

她咬开青梅,酸得皱眉,他却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汁液,指尖触电般缩回。

“甜在后头。”他轻声道,“就像这青梅,初尝酸涩,细品却甜。”

苏明月望着他指尖的青梅汁,忽然想起父亲与母亲——他们一个握刀,一个执笔,却在江湖与朝堂间,走出了自己的路。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将青梅核放在他掌心:“顾公子,待雨停了,咱们把这核埋在破祠外,来年便有梅树了。”

顾承安望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好,等梅树开花时,我便写首诗给你。”

“写什么?”

“写“明月照青梅,江湖两不催”。”

雨声渐歇时,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破祠竟比任何客栈都温暖。

她摸出腰间的匕首,在供桌上刻下“承明”二字——承安与明月,两个本该无关的名字,此刻却在刀光中紧紧相连。顾承安瞥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用指尖描着字迹:“苏镖头这字,比我写的好看。”

“自然。”她挑眉,“毕竟是用刀刻的,带着江湖气。”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

顾承安忽然指着破祠外的竹林:“苏镖头,你听。”

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荒漠中驼铃的声音。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话本里的结局——大侠与书生,终成眷属。她别过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顾公子,”她轻声道,“以后别叫我苏镖头了。”

“那叫什么?”

“叫我阿月吧。”

顾承安愣住,重复道:“阿月。”

这声呼唤像颗种子,落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望着破祠外的夜空,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夜,竟比任何星辰都璀璨。

第三章:顾府惊变

济南的青石板路被细雨洗得发亮,顾承安握着家书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苏明月隔着五步距离,都能看见信纸上“父病重”三字被泪水晕开的痕迹。她昨夜已悄悄将镖旗转向济南方向,此刻望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荒漠中他替她挡刀时的决然——那时他的手,也是这样抖得厉害。

“顾公子,”她故意用刀柄敲了敲路边的石狮子,“前面有家当铺,要不要换些盘缠?”

他抬头,琉璃色瞳孔里映着她微蹙的眉:“苏镖头……”

“别叫我镖头了,”她打断他,目光落在他发间的雨珠上,“在济南,你才是主子。”

顾承安苦笑,将家书折好藏进衣襟:“苏姑娘可知,我爹看见你腰间的镖头,会作何感想?”

“自然是——”她挑眉,“觉得你雇了个很厉害的保镖。”

顾府的朱漆大门在细雨中缓缓打开,管家看见苏明月腰间的七枚镖头,花白的胡子抖了抖。

“公子,这位是……”

“这是苏姑娘,”顾承安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指尖在她肩头轻轻一颤,“我的未婚妻。”

苏明月浑身僵硬,抬头时撞上他眼底的歉意与坚定。顾母从屏风后转出,鬓角已染霜色,看见苏明月时却笑了:“承安总说要娶个懂他的女子,我瞧着苏姑娘便很好。”

茶盏递来时,苏明月触到顾母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伯母误会了,我与顾公子只是……”

“阿月。”顾承安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骗母亲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考中功名便成婚?”

她望着他眼中的恳求,忽然想起破祠里他替她挡雨的模样。顾母殷切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心底一软,终究没抽回手:“是,伯母,我们……情投意合。”

顾母笑得眯起眼,从袖口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腌的青梅,承安自小爱吃。苏姑娘尝尝,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多腌些。”

青梅的酸甜在舌尖漫开,苏明月忽然想起荒漠中顾承安递来的半块鸳鸯饼。

顾承安的手指轻轻蹭过她手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兽:“阿月,我带你去看后院的绿萼梅可好?”

穿过九曲回廊时,苏明月听见仆人们的窃语:“公子何时有了未婚妻?瞧那装束,竟像是个江湖人……”

她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顾承安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袖中掉出个锦囊。她弯腰捡起,看见里面装着半块碎玉——正是她在荒漠中斩断的玉佩。

“这是……”

“碎玉难圆,”他轻声道,“但我想留着。”

后院的绿萼梅开得正好,白色花瓣上沾着雨珠,像极了荒漠中的晨露。

顾承安伸手接住片落花,忽然说:“我母亲曾说,绿萼梅是花中君子,开在百花之先,却不与群芳争艳。”他转头看她,眼神温柔,“阿月,你很像它。”

“我?”她挑眉,“我可不会开在百花之先,我只会砍断挡路的荆棘。”

“可你也会护着花开。”他将落花别在她发间,“就像你护着我。”

苏明月忽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里面也有朵风干的绿萼梅,旁边放着父亲的匕首。

“顾公子,”她轻声道,“你父亲的病……”

“大夫说,是旧疾复发。”他望着梅枝,眼神渐渐黯淡,“当年为了保护那本赈灾账册,他被地痞打断三根肋骨,落下了咳疾。”

“所以你才一定要上京赶考?”

“我想当御史,”他握紧拳头,“想让那些贪墨赈灾银的人,都受到惩处。”

苏明月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拳:“我陪你。”

顾承安愣住,转头看她,却见她耳尖泛红,慌忙松开手。

“我是说,”她清了清嗓子,“镖还没护完,自然要陪你到京城。”

他轻笑,指尖划过她发间的落花:“阿月,谢谢你。”

傍晚时分,顾府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苏明月正在厢房擦拭佩刀,听见前院传来吵嚷声。她冲出去时,看见顾承安被个锦衣男子按在墙上,那人手中的匕首正抵住他咽喉。

“聚宝斋的秘宝呢?”男子狞笑,“别以为躲进顾府就能逃过一劫!”

苏明月挥刀劈向男子手腕,却在刀光闪过的瞬间,看见顾承安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那是黑鹰寨的标记。

“顾承安,你……”

“阿月,小心!”他忽然挣脱束缚,扑向她,替她挡住背后袭来的棍棒。

血从他额角流下,滴在她衣襟上,晕开朵鲜红的花。

苏明月反手一刀砍断棍棒,刀锋抵住男子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黑……黑鹰寨……”男子颤抖着跪下,“求镖头饶命!”

顾承安按住伤口,声音虚弱却坚定:“阿月,送官吧。”

县衙的捕快带走杀手时,顾父在仆人的搀扶下出现。

“承安,你没事吧?”老人咳嗽着,目光落在苏明月腰间的镖头上,“这位是……”

“爹,这是苏姑娘,”顾承安握住苏明月的手,“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父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笑了:“好,好。苏姑娘,承安就托付给你了。”

深夜,苏明月坐在顾承安的房门前,听着他在房内的咳嗽声,心如刀割。

顾母端着药碗出来,轻轻叹了口气:“苏姑娘,进来吧。”

屋内弥漫着草药味,顾承安靠在床头,额角缠着白布:“阿月,吓着你了?”

她别过头,盯着地上的青砖:“我才不会被吓着。”

“是,你是天下第一镖师,”他轻笑,“可我却怕了。”

“怕什么?”

“怕再也见不到你。”

苏明月猛地转头,看见他眼中的坦诚,心跳如鼓。

顾母悄悄退出门,带上了房门。屋内只剩烛火摇曳,顾承安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紧握的拳头:“阿月,明日我送你样东西。”

“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细雨初歇。

顾承安站在府门前,手中捧着个锦盒:“打开看看。”

苏明月掀开盒盖,里面是对鎏金镖头,上面刻着“承明”二字。

“这是我让人连夜打的,”他望着她,“以后你的镖头,该多一枚了。”

她望着镖头上的字,忽然想起破祠里刻下的“承明”,鼻尖一酸:“顾承安,你……”

“阿月,”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等我考完科举,带你去游西湖,看断桥残雪,可好?”

她望着他眼中的期待,想起荒漠中的约定,轻轻点头。

顾母塞给她一包青梅,低声道:“苏姑娘,承安自小就倔,你多担待。”

“伯母放心,”她握紧锦盒,“我会护他周全。”

马车驶离顾府时,苏明月从车窗回望,看见顾承安仍站在门前,发带在风中扬起。

她摸出顾母给的青梅,咬开时却发现里面裹着张纸条:“阿月,江南多雨,记得带伞。”

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她慌忙别过头,将纸条塞进衣襟。马车颠簸间,鎏金镖头在掌心泛着温暖的光,像极了顾承安眼中的星光。

行至济南城郊,苏明月忽然让车夫停下。

她将青梅核埋在官道旁的柳树下,用匕首刻下“承明”二字。顾承安送的镖头被系在腰间,与其他七枚镖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苏镖头,咱们何时再回济南?”车夫问。

她望着远处的青山,轻声道:“等梅树开花时。”

风掠过柳梢,带来青梅的香气。苏明月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时,顾承安送的干梅花轻轻飘落,落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书页上。

她忽然想起破祠里的夜晚,他说“甜在后头”。此刻望着腰间的鎏金镖头,她终于懂得——有些甜,需要穿过风沙与细雨,才能尝得透彻。

第四章:京城迷局

官道旁的稻田泛着金浪,苏明月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京城城墙,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鎏金镖头——顾承安送的那枚,在阳光下与其他七枚镖头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他读书时的低语。

“苏姑娘,前面有间悦来客栈,可要歇脚?”车夫回头询问,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顾承安从书中抬头,琉璃色瞳孔映着她微蹙的眉:“阿月,你脸色不好,可是累了?”

她摇头,目光落在他腕间的红痕上——那是在顾府挡刀时留下的,如今已淡成一道浅粉,却像枚印章,烙在她心底。“只是觉得,越靠近京城,越有些不对劲。”

客栈的梆子声敲过三更,苏明月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

她翻身下床,刀柄在掌心磨出热意。门缝里渗进的月光中,三道黑影正逼近顾承安的房间。她屏息跃上房梁,看见杀手手中的刀泛着幽蓝——是淬了毒。

“顾承安在哪个房间?”为首的杀手压低声音。

“东边第二间,”另一人答,“聚宝斋的少东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明月指尖扣住袖中匕首,却在听见“聚宝斋”三字时顿住——为何他们笃定顾承安有秘宝?

她悄悄摸到顾承安窗前,用刀尖挑开窗纸,却见他正借着月光看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听见窗纸轻响,他抬头望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动声色地将书翻到《神农本草经》的“毒草”篇。

杀手推开房门的瞬间,苏明月挥刀劈向为首之人,却见顾承安突然将茶盏掷向烛台。

烛火熄灭的刹那,房中腾起淡淡白雾。杀手们咳嗽着后退,苏明月嗅到熟悉的艾草味——是顾承安在茶中加了迷烟。

“阿月,左边!”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如铃,苏明月旋身避开刺来的刀,反手将杀手按在墙上,刀柄重重磕在他后颈。

晨光熹微时,三个杀手被捆在屋檐下,顾承安举着烛台照亮他们的脸。

“说,谁派你们来的?”苏明月的刀抵住杀手咽喉。

“是……是聚宝斋的少东家,”杀手颤抖着开口,“他说顾公子私吞了秘宝,让我们……”

“秘宝?”顾承安皱眉,“我早已说过,那只是本赈灾账册!”

杀手们面面相觑,为首之人忽然笑了:“顾公子果然会装蒜,那账册里夹着的密信,难道不是聚宝斋通敌的证据?”

苏明月猛地转头,看见顾承安震惊的表情,忽然想起荒漠中他书箱里的账册——当时她并未细看,难道真有密信?

顾承安跌坐在椅上,喃喃道:“祖父的账册……原来如此。”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马车里,顾承安翻出那本泛黄的账册,指尖在纸页间翻动,终于抽出张薄如蝉翼的纸。

“这是……”苏明月凑近,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着“戌时三刻,城西破庙”,落款是“聚宝斋”。

“是密信,”顾承安声音发颤,“原来祖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却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苏明月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握住他的手:“顾承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护着你。”

他抬头,目光灼灼:“阿月,我想通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今晚戌时,我去破庙赴约。”

城西破庙的断墙上,“除暴安良”四个大字被藤蔓覆盖,月光透过瓦缝,在顾承安肩头洒下斑驳光影。

苏明月藏在梁上,望着他孤身走进破庙,心跳如鼓。她摸出腰间的镖头,指尖摩挲着“承明”二字,想起顾母说的“甜在后头”——此刻却只觉得喉间发苦。

“顾公子果然来了。”聚宝斋少东家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十余名杀手,“交出密信,我饶你不死。”

顾承安握紧账册,声音沉稳:“先让我看看秘宝。”

少东家挥手,手下捧出个檀木盒,掀开时金光夺目——竟是枚刻着“聚宝斋”三字的金印。

苏明月瞳孔骤缩,这金印她曾在西北马匪头子手中见过,是□□用来调兵遣将的信物。

“现在,该交密信了吧?”少东家的刀抵住顾承安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苏明月挥刀跃下,刀光在金印上划出火星:“顾承安,接着!”

账册被抛向空中,顾承安伸手接住,却在此时,屋顶传来异响——数十枚弩箭破空而来。

苏明月挥刀挡箭,却见顾承安忽然将账册塞进她手中,从袖中摸出个纸包撒向杀手。

“是辣椒粉!”有人喊。

混乱中,苏明月拽着顾承安躲到断墙后,却感觉腰间一痛——竟有枚弩箭擦过她的腰侧。

“阿月!”顾承安的声音里带着惊恐,他撕下半幅衣袖,按住她的伤口,“疼吗?”

她咬着牙摇头,却在触到他颤抖的指尖时,忽然笑了:“顾公子,你这辣椒粉,比刀还好用。”

“以后我再研究些别的,”他轻声道,“比如能让人滑倒的油粉,能冒烟的硫磺……”

远处传来官兵的马蹄声,少东家咒骂着。

顾承安望着苏明月染血的衣襟,忽然抱住她:“阿月,谢谢你。”

她浑身僵硬,却在听见他剧烈的心跳时,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傻瓜,我说过要护你上京。”

五更天,两人坐在马车里,苏明月靠着顾承安的肩,看他认真地为她包扎伤口。

“阿月,”他忽然开口,“等考完科举,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祖父的故交,”他摸出金印,“或许他能帮我们揭开聚宝斋的阴谋。”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的他,已能在危机中冷静应对,甚至保护她。

“好,”她轻声道,“我陪你去。”

马车驶入京城时,晨钟敲响。

苏明月望着城门上的“宣武门”三字,摸出顾母给的青梅——只剩最后一颗了。顾承安瞥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从袖中摸出颗糖糕:“尝尝,我在客栈买的,甜的。”

她咬开糖糕,里面裹着青梅酱,酸甜在舌尖炸开。顾承安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阿月,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甜的。”

客栈的小二接过行李时,忽然低声道:“顾公子,有位姓沈的公子来访,说是您的故人。”

顾承安皱眉:“我在京城并无姓沈的故人。”

苏明月握紧刀柄,示意小二带那人上来。片刻后,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腰间挂着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沈”字。

“顾兄,别来无恙?”少年挑眉,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这位是……”

“在下苏明月,”她挡在顾承安身前,“不知阁下何人?”

少年轻笑,递上拜帖:“在下沈砚,忝为聚宝斋少东家的朋友。顾兄手中的金印,可否借我一观?”

苏明月听见“聚宝斋”三字,刀锋已滑出半寸,却被顾承安按住。

“沈公子若是想看,明日辰时,宣武门外的茶棚如何?”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砚挑眉:“顾兄果然聪明,那便明日见。”

夜幕降临时,苏明月站在客栈屋顶,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

顾承安走上前来,将披风披在她肩头:“阿月,怕吗?”

她摇头:“有你在,不怕。”

他轻笑,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绿萼梅:“阿月,等这件事了结,我带你去看京城的灯市,可好?听说那里有会转的走马灯,还有能吃的糖人。”

她望着他眼中的憧憬,忽然想起母亲的话:“江湖路远,能遇到个共赏灯市的人,便是福气。”

“好,”她轻声道,“我要你给我买最大的糖人,还要骑在你肩上看走马灯。”

顾承安笑着点头:“好,都依你。”

风掠过屋顶,带来远处的更鼓声。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夜晚,竟比江南的梅雨更温柔。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蒹葭》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顾承安接过书,低声念道:“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阿月,你便是我的“伊人”。”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耳尖泛红,慌忙别过头去。月光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银。苏明月忽然伸手,将最后一颗青梅塞进他嘴里。

“甜吗?”她问。

顾承安点头,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甜,甜在后头。”

远处的钟楼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苏明月望着顾承安的侧脸,忽然很想记住此刻的一切——他的温度,他的墨香,还有他眼中的星光。

她知道,前方或许还有无数危机,但只要有他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毕竟,她是他的镖师,而他,是她的书生。

第五章:灯市迷踪

京城的灯市像一条流动的银河,苏明月望着头顶走马灯转出的《嫦娥奔月》图案,指尖被顾承安攥得发汗。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她送的“毛笔剑”,发簪上缀着颗东珠,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倒真像个世家公子。

“阿月,”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带起的热气拂过她耳垂,“沈砚若有异动,你便往东南方向跑,那里有我的暗线。”

她挑眉:“顾公子何时有了暗线?”

“在济南时,”他轻笑,“我让人给京城的同窗送了信,他们皆是清流子弟,与聚宝斋有旧怨。”

戌时三刻,宣武门外的茶棚里,沈砚斜倚在竹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骰子。

“顾兄果然守信。”他抬眼,目光落在苏明月腰间的镖头上,“这位苏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顾承安将金印放在桌上,声音沉稳:“沈公子想看的,已在此处。”

沈砚伸手去拿金印,却在指尖触到印面时,忽然袖口甩出枚烟雾弹。苏明月挥刀劈散烟雾,听见顾承安喊:“小心!”

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她旋身挡在顾承安身前,刀刃在箭杆上擦出火星。

烟雾中,沈砚的声音带着笑意:“顾兄果然警惕,不过——”他抬手示意,数十名杀手从暗处涌出,“金印我要,人,我也要。”

顾承安拽着她退至灯市深处,忽然指着前方的糖人摊:“阿月,接住!”

他抓起摊上的糖人掷向杀手,黏稠的糖稀糊住杀手的眼睛。苏明月趁机挥刀砍断灯笼绳,满街花灯坠落,火光映得杀手们面容扭曲。

混乱中,顾承安忽然握住她的手,钻进一条狭窄的胡同。

“这边!”他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间堆满油纸伞的库房。苏明月听见追兵的脚步声渐近,反手闩上门,却在转身时撞上顾承安的胸膛。

“阿月,”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别怕,我已让人去报官。”

她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忽然伸手替他擦掉:“我何时怕过?”

顾承安望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阿月,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话音未落,木门被撞开,沈砚带着杀手闯入。

苏明月挥刀迎敌,却见沈砚忽然扔出个布袋,里面竟装着顾承安的书箱:“顾兄视若珍宝的账册,在下替你保管已久。”

顾承安瞳孔骤缩:“你如何拿到的?”

“自然是在济南顾府,”沈砚轻笑,“顾兄以为,那些杀手真是冲着秘宝去的?不过是调虎离山,为了这本账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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