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啊，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真让我好找。”夏茶闲庭漫步地走过来，把吸管插进茶里递给陶子衍，像是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孩，好奇地问：“好可爱的小朋友？怎么在这，你们周末不是放假吗，你的家长呢？”

顾深深躲了下想摸他头的手，手动操控着轮椅往陶子衍身后退，紧绷着小脸，身上那股强装镇定的感觉又回来了。

陶子衍往前站一步，正好挡在顾深深前面，他淡淡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我就过来给你送杯饮料，我给所有人都买了，你没来拿，所以我给送过来。”

“没事就回去工作吧。谢谢你的柠檬茶，但我现在不想喝。”语气中下了明显的逐客令。

夏茶仍是一副笑意吟吟地样子：“那我放你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喝就喝。”

没有度数的镜片在光下折出一道光线，让人有点看不清镜片底下的神色：“哦差点往忘了，方伟诚说他下午请假，好像是他系里的老师找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陶子衍蹙眉翻看了下消息，今天开工第一天就请假。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蝉鸣声震震，风和兮夏云，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一片很小的叶子左摇右晃的落了下来，刚巧落在了陶子衍的发间，在银白色的发丝中忽闪忽现。

夏茶突然朝陶子衍伸出手，陶子衍身后是顾深深，他避不可躲，指尖已经碰到了发丝......

“哥哥！”

夏茶下意识的痛呼，抱着剧痛的手腕后退两步。

“干什么？”顾渊脸色沉的像是要滴水，男生的手劲像是钢筋般凸起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力气大的几乎将他的手捏断。

夏茶忍住剧痛，面色扭曲：“没干什么，顾渊，别那么小气，我只是想摘叶子而已。”

寂静都不足以描述这一刻的气氛，空气中的风仿佛都要凝固了，顾深深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大人们。

陶子衍左右来回看，这俩人之前认识？

“别动他。”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为谁出过头呢，你是不是...”

“我说了别动他，听不懂是不是？”每说一个字，夏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清晰的骨骼喀嚓声，叫人听的牙酸。

“我知道了。”夏茶咬着牙低头，不甘心的神色全部掩藏，捂着没有知觉的左手腕，垂着眼看青紫的皮肤，被平光镜遮挡的是森森阴寒。

下手真狠啊顾渊。

“哥哥！”

“为什么跑出来！”顾渊声色俱厉地打断。

陶子衍看着被凶的缩了下脖子的顾深深，把孩子往身后护了下。

顾深深抓紧了陶子衍的裤腿，他也很怕生气的哥哥。

陶子衍没有见过如此盛怒的顾渊，一米九的男生单站在那的压迫感就很强，不免有些害怕，却还是扬着脖子定定的对视上怒气满盈的狼眸。

康复室的教室背对着光，一排排整齐的双边复健杆和各种复健器材堆放在角落。

墙壁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图纸和卡通小红花，偌大的教室里，只有讲台边上有几张老师坐的小椅子，其余都是空空荡荡的。

陶子衍站在门口，先流程式的在群里检查了各组的进度。

群里有人问要不要一起吃饭，陶子衍说有事拒绝了他们。

微垂的眸子被手机光映照的透亮，手指却飞快地打字。

“这次请假的理由批了，但是下次请你自己协调好自己的时间，这个项目做好了，对你的履历来说也是有帮助的，如果你总是分心的话，我也可以向唐老师申请换人，听懂了吗。”

陶子衍没等对面人回复，皱着眉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后靠在门板上听教室里的动静。

他有点担心顾渊会打小孩，所以还是不放心的跟来了，墙绘他可以加班加点，反正时间足够，但亲兄弟再生气也只是喊的大声而已，根本不需要他来盯着。

让他更为意想不到的是顾渊居然有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亲弟弟。

不远处正在做思想教育的兄弟俩气氛胶着。

顾深深的眼泪转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憋的脸都红了。

“不许哭。”顾渊皱着眉头训。

“我没哭！”然后被更大声的驳回来。

顾渊：“……”你把眼泪擦了再跟我说话。

陶子衍也没想打扰别人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但耐不住顾深深的小目光一直可怜兮兮地朝他这边望。

“叫你做的踏板50下，站立10次还有拉伸你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那让你在这里等我你等了吗？”

“没......”

“你别看他，看他也没用。要是还遇到坏人，像上次那样的代价你还承受的起吗！？”

“可是我没有遇到坏人，我遇到了兔子哥哥，他...”

“顾深深！”

陶子衍从讲台抽了几张纸巾快步走来，把纸巾塞到顾深深腿上，然后拉住顾渊的胳膊三两步走到教室外。

顾深深拿起纸巾用力的擦了擦眼睛，人还是坐的很直，背影跟某人如出一辙的倔强。

“我不是想要干预你教育，但是你会不会太凶了。”

陶子衍拍拍顾渊的背示意他冷静点。

顾渊也不想，虽然说在校园里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但是平常上课都是一对一老师带着，今天他在这，顾深深都敢一个人跑出去，他不在的时候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溜多少回也未可知。

不凶怎么让他长记性。

何况比这更凶更残暴的画面他都见过，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顾深深是最了解他的人。

顾渊没说话，单手把自己的头发向后撩，他的后脑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思绪混乱。

想抽烟，手在兜里摸到了烟盒，但看着全身都干干净净的陶子衍，又作罢了。

他刚从一班办公室出来，班主任问他这个学期的学杂费什么时候交？还说了深深的在校情况，说他不爱学习，倒是在画画上表达出了超乎常人的兴趣，要不然转到艺术班？生活老师说深深的锻炼不够积极，总是偷摸着懒，一会不看着就耍赖皮让她很操心。

手机页面一打开就是一份电子健康报告，上面一串下降的数据看的人触目惊心。

疲惫一股劲的涌了上来，像大片的浓墨渲染了整个世界。

陶子衍正在想怎么措辞，忽地大掌从天而降，把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他刚要生气，男生突然一改往日的强势，头抵在陶子衍的脖颈间，声音轻轻微微带着示弱的意味，蹭了蹭：“那你去帮我哄哄他好吗？我不会哄人，你知道的。”

湿热的气息骤然喷洒在陶子衍的耳垂，一股莫名的热度轰地从耳朵一路蔓延至脸颊，他慌乱地将人推开。

“别离我这么近！”说罢，落荒而逃。

在男生推门进去的瞬间，顾渊像是放下了全部伪装，神情瞬间阴郁和颓废，眉眼成一种水墨色的黑，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