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想窝在这个阳光窝里,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晒化掉,最好连同眼前这个碍事的人也一起蒸发掉。
她只想放空,只想静止。
“去吧,”谢莛遇往前凑了凑,风筝在她手里晃了晃,“就一会儿,活动活动?你看你,都快在沙发上生根发芽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谁要和你放那玩意儿?”钟岚终于舍得赏了她一个眼神,翻了个巨大的、毫不掩饰的白眼,语气里充满了嫌弃,“谢莛遇,你几岁了?还玩这个?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她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充分表达着“我很烦,别惹我”的信号。
谢莛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不再试图劝说,而是沉默地走到玄关处,将风筝小心地靠在墙边。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的光线,整个人仿佛带上了一层阴影。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陷在沙发里的钟岚,目光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不去也得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
这语气瞬间点燃了钟岚的逆反心理。她“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眉头拧成一个结,毫不畏惧地迎上谢莛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呵,你管得住我?谢莛遇,大清早的,你还没睡醒吧?你是我的谁?要不是看在你离开我就会死的模样,我今早就离开了。” 她刻意提起早上的争执,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向对方的痛点。
谢莛遇的眼神果然暗沉了下去,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深不见底。
她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她没有反驳钟岚的讽刺,反而抬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沙发前,她没有坐下,而是在钟岚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钟岚微微一怔,居高临下的视角消失了,她被迫平视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谢莛遇。
谢莛遇仰起脸,阳光恰好从她身后的窗户斜射过来,勾勒出她清晰英气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线,那双总是显得锐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睛,此刻在光影交错中,竟清晰地映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可怜巴巴?
“岚姐……”谢莛遇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沙哑,像怕惊扰了什么,“别这样。我只是……只是想要和你一起去放个风筝。” 她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压抑某种强烈的情绪,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钟岚,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重复了清晨那句话,只是这次,语气里浸满了无法忽视的失落和执着,“就这点要求,都不可以吗?”
阳光跳跃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渴望和脆弱。这幅模样,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和强势,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
钟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她太熟悉这张脸了,熟悉它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是这张脸,曾经让她心跳如鼓,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让她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名为“谢莛遇”的深渊里,疯狂心动,无法自拔。
此刻,这张带着恳求的脸,依旧拥有着让她瞬间心软、甚至恍惚的魔力。
空气仿佛凝滞了,阳光依旧温暖,尘埃依旧飞舞,但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视和谢莛遇那句带着回音的恳求。
钟岚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看着那阳光勾勒出的、令人心悸的轮廓,心底那堵冰冷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无奈:“……好吧。”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谢莛遇的眼底瞬间漾开惊喜的涟漪。
钟岚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换掉身上的家居服。“我去换个衣服。”她刚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哗啦——呲——!”
一阵突兀而激烈的、类似水柱喷射的声音,猛地从浴室方向传来!
那声音响亮、急促,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
两人同时一愣。
“什么声音?”钟岚皱眉。
谢莛遇反应极快,立刻站起身,眉头紧锁地看向浴室方向:“像是水管!”
钟岚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循着那越来越大的、令人心慌的水流声快步走向浴室。
越靠近,那声音越清晰,还夹杂着水花撞击墙壁和地面的哗啦声。
钟岚心里咯噔一下,早上才吵过架,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噗——!”
迎接她的,是一道强劲冰冷的水柱,如同失控的水枪,迎面直喷而来!
“啊!”钟岚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冰冷的水花还是溅湿了她的脸颊和衣襟。
她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定睛看向浴室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