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却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营造出一种与窗外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私密与……紧绷。
李韵霜陷在宽大柔软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身上还穿着今天试镜时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也巧妙地遮住了锁骨处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浅淡红痕,她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条最新的业内新闻推送弹了出来,标题醒目——“新锐华裔女星李韵霜获奥利弗·斯通新片邀约,势头强劲”。
“啧,”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响从沙发另一端传来。
章擎藜慵懒地靠坐在那里,长腿交叠,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没看手机,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那条新闻上。“你的知名度上升的非常迅速。”她抿了一口酒,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奥利弗·斯通都出手了。很好。”
李韵霜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没抬头:“嗯。”
“等这些国家知名导演都请你去演过一圈,”章擎藜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站稳了脚跟,再回国。”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韵霜终于抬起头,看向光影交界处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眉头微蹙:“为什么?” 她不明白,既然在这里发展得顺风顺水,有顶级资源,为什么还要强调“再回国”?仿佛那是一个需要特定时机才能踏入的战场。
章擎藜迎上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没有为什么。” 她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块叮当作响,仿佛为这句冰冷的回答画上了句号。那姿态,像是在说: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接受。
一股莫名的气闷堵在李韵霜胸口。她不喜欢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尤其是在她的事业上。她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光滑的皮面,声音带着点自嘲的沮丧:“我太笨了,连跳舞都不会。昨天形体课,老师都快被我气笑了。” 这是真话,为了新角色需要的一段弗拉门戈舞,她练得浑身酸痛,效果却惨不忍睹。
章擎藜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李韵霜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从她绷紧的肩膀线条,到纤细的腰肢,再到并拢的双腿。“没有啊,”她的声音忽然放得低沉而缓慢,像带着小勾子,“我看你韧性挺好的。” 她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在李韵霜身上逡巡,“身体的柔韧度…不错。”
这评价让李韵霜的脸颊微微发烫,尤其是那目光所及之处,让她有种被剥开审视的错觉。“和标准的差远了!”她有些恼羞地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
就在这时,李韵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存储名字、但李韵霜一眼就认出的国际号码——夜涧。
那个在几次酒会上对她表现出过分兴趣、背景神秘的男人。
李韵霜下意识地想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地按在了手机上。章擎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威士忌气息。
章擎藜拿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放到自己耳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她甚至按下了免提键,夜涧那带着磁性和笑意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嗨,霜霜?这么晚没打扰你吧?刚看到新闻,恭喜啊!斯通的片子,太棒了!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请你……”
“夜先生。”章擎藜的声音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瞬间打断了对方热情洋溢的寒暄,“不好意思,她在洗澡。”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夜涧意味深长的笑声:“哦?这个时间洗澡?章小姐,真是巧啊,又‘碰巧’在她身边?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挑衅。
章擎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锐利地扫过旁边僵住的李韵霜,对着话筒,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字字清晰:“我凭什么告诉你?”
夜涧的笑声更大了,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狎昵:“这么护着?啧,章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如直白点?你们上床了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李韵霜猛地看向章擎藜,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脸上血色尽褪。
章擎藜的目光牢牢锁着李韵霜瞬间苍白的脸,对着话筒,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上了。”
“啪嗒!” 李韵霜仿佛听到了自己脑中某根弦崩断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章擎藜,嘴唇微微颤抖。
夜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大笑:“哈哈哈!章小姐果然爽快!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良宵’了!霜霜,改天再约!” 电话□□脆地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落地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章擎藜将手机随手丢回茶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李韵霜,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刚刚和他说的话,”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又碰巧在她身边’?‘什么关系’?再说一遍。”
李韵霜被她看得浑身发冷,巨大的羞耻和被利用的愤怒让她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我……我开玩笑的!” 她试图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开玩笑?”章擎藜猛地倾身靠近,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瞬间将李韵霜困在了她和沙发之间。浓烈的威士忌气息混合着她自身的冷香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李韵霜,”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李韵霜的耳廓,气息灼热,“我是不是要好好提醒你一下,我是你的追求者。你那么说,会让我误会的。” 那“误会”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李韵霜被迫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浓烈得让她心慌。“抱…抱歉,我……”她语无伦次,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距离。
“抱歉?”章擎藜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温柔,眼神却更加幽深,“或许……你可以换种说法?”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比如,说‘你也喜欢我’。或者说,‘我们在一起了,已经半年了’。” 她的指腹停留在李韵霜的唇角,微微用力,“李韵霜,在一块儿半年了,朝夕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对我,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那直白的问题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李韵霜所有试图维持平静的伪装。她猛地推开章擎藜的手,几乎是弹跳起来,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尖锐:“我要去洗澡了!” 她需要冷水,需要空间,需要逃离这让她无所适从的逼问和过于浓烈的气息!
看着她仓皇逃向浴室的背影,章擎藜没有追,只是重新靠回沙发里,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眼神晦暗不明。当浴室传来水声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水声:“记得你刚住进来的时候吗?”
浴室里的水声似乎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