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庭言回了车里,没回来时的那辆幻影,而是坐进了后一辆车。
中控另一边的人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抬指一顶赫本风礼帽的宽大帽檐,顺势勾下鼻梁上的太阳镜。
她斜眼过去,琢磨了一下宋庭言的表情,笑了:“还没认你呢?”
宋庭言冷着调子“嗯”了声。
笑他的是宋庭言的亲姐——宋婷汐。
坑弟一把好手,Lumiere就是宋婷汐那阵对香水痴迷,随手搞出来的牌子。
他姐热度退了,新鲜劲儿过了,把Lumiere扔给了宋庭言收拾。
她从来不是个生意人。
宋庭言当时回绝得十分干脆,“自己作出来的摊子,自己收。”
他姐老神在在甩着那副夸张的白色大边框太阳镜,眨着刚接完狐系睫毛的眼睛,对他轻飘飘地扔了俩字:“接吧。”
宋庭言没搭理。
宋婷汐:“亏不了你的。”
宋庭言接啥都不可能接这个。
香水赛道他没兴趣,碰都不乐意碰。
而且Lumiere成立这一年亏的钱,够收购一个小型企业了。
“我还想多活两年。”
宋婷汐:“那真可惜。”
他姐下午就飞走了,追爱去了。
她家那位飒姐最近在大西北,宋婷汐坐着直升机就去了。
烂摊子还是丢给了宋庭言。
宋庭言正恼火,秘书递上来一份资料,说是他姐让给的。
看完,宋庭言火噗嗤灭了。
那也不是份什么正儿八经的材料,就是篇早几年的专访。
接受采访的人叫纪与,地点在他的个人工作室——Oct.拾香。
他姐这是算准了他的。
不过那会儿宋庭言确实忙,人也不在国内。
想见纪与也回不来,只能隔着大半个地球,让人帮忙查查纪与的资料。
这些年纪与的成绩,工作室的营运情况,以及他的个人情况全在那一摞纸里。
包括“失明”二字,也清晰又苍白的呈在那。
宋庭言忘了看到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他好像挺冷静的。
也没什么好不冷静的,瞎没瞎在他眼睛上。
但他又好像特别难受,心里堵着一块,不上不下。
跟小时候卡鱼刺似的,咽一下,嗓子眼儿就剌一下,痛一下。
就算鱼刺咽下去了,那感觉也还是在。
宋婷汐问过他,问他怎么就忘不掉,人也没对你多好。
你可是宋家的少爷,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人三骗两骗就骗走一辈子?
宋庭言反问他姐,问她为什么就忘不掉飒姐。
宋婷汐沉默了。半晌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姐弟俩,没一个有出息的。
“老宋知道要心梗。”宋婷汐乐道。
“先别告诉他。”宋庭言总结。
“阮女士咋办?”宋婷汐问。
“也瞒着吧。”宋庭言答。
这姐弟俩亲,所以今儿宋婷汐特地来看热闹,笑话她弟来了。
“这么快回来了?”宋庭言面无表情。
“飒姐不让跟。”宋婷汐回,“说我娇生惯养,让我别跟着吃苦。”
“他看不见,认不出你,你是没长嘴不会说?”
宋婷汐说话一向跳,两句中间也没个停顿。
宋庭言手肘抵着车窗,捏着眉心。
喉结滚了滚,终究是没吐出半个字来。
宋婷汐瞧着他,无奈摇头,骂了句“出息”。
“就这么怕?”
宋庭言没出声。
宋婷汐不再扎他心了。感情这种东西要是三两句能掰扯明白,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栽进去。
路得自己走,酸的苦的甜的,得自己尝。
宋庭言怕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她自己也经历过,所以更是明白这一步得自己迈,旁人帮不了。
宋庭言今天的话确实太少,唯一那点冲动全都给了纪与,问了那句:“纪老师,您有心上人吗?”
纪与当时视线定在他身上,抿着唇寻思了一两秒,笑了。
“宋总,”他站没站个正形,抄着手往墙一靠,歪着脑袋,“咱俩见过吧。”
再说没见过就是骗鬼了。
毕竟宋庭言这话问出来就不对劲,哪儿是才见了见面就能问的?把人当什么了?
所以宋庭言“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也是够别扭的。纪与想。
但他也没问他们到底在哪儿见过,是点头之交还是有过什么关系。
宋庭言要是想说,昨儿就说了,也不会嘲他一句忘性大。
成年人说直白也直白,说绕也绕。
纪与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了一声后说,“有啊。”
宋庭言眼睫抬了抬。
他长得俊,英气十足的那种俊。
眉眼深,鼻梁高,乍一看都不太是黄种人的骨相了,有些太过优越。
他也不是那种高冷范儿。
平时只要不皱眉,眉眼便不显锋利。
气质更不用提,从小马术、击剑、高尔夫都学过一轮。
是实打实的豪门少爷。
那种矜贵、处变不惊,眼底略显凉薄的冷静,是他的底色。
哪怕今儿穿件廉价T往那一站,都会让人觉得,肯定是哪家的少爷上这体验生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