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纪老师不想要?”
“哪能。”纪与回答,“我是受宠若惊。竟然因着工作上的事儿拿到您私人号码。你说我赚不赚?”
宋庭言没理他的嘲讽,挂了电话后发来了他的私人号码。
纪与让迟西帮忙存了,又加了微信。
那边很快通过。
纪与:“少爷用的什么头像?”
迟西:“……”一天一个叫法,也是服了。
点开宋庭言的头像,迟西卡了半天,颇为难以置信地说了俩字:“蝴蝶?”
“一只黄色的蝴蝶。”
纪与:“……”还挺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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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上的事儿纪与一直都是外包给律师事务所的。
所以迟西帮他挂了个电话给何律,约着一同去UNIY。
下午顾客逐渐多起来后,纪与便回自己的调香室里躲懒。
等迟西进去,他都不知道睡几轮了。
以为自己就是饭后眯了下,实际睁眼天都擦黑。
他缓神的功夫,迟西简单打扫了下调香室。
“哥,你那瓶苦橙呢?”他发现后排展示架上少了一瓶香。
纪与捂着半张脸,还带着久睡后的懵劲儿。
他今儿睡得有点太多了。
“我没……”话音到一半,纪与卡了下,“我拿的是苦橙啊?”
迟西也“啊”。
纪与一脸牙疼:“我送宋庭言了……”
迟西又“啊”,这次是四声。
纪与眨着没焦点的眼睛,“我记错了?”
迟西看了看其他几瓶,“你碰翻过?”
纪与才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儿,有次他犯焦虑,一下心悸惊恐喘不上气。
当时他正好站在架子前,人晕的时候手一扶,太用力,叮铃当啷倒了好几瓶。
等焦虑过去,他一下闻不出味儿。
只好摸着瓶子倒下去的顺序给归位,觉得应该没差。
结果还是弄错了苦橙和隔壁的沉香白檀。
之所以会在意那瓶苦橙,是因为调它时,他处于完全崩溃的状态。
那会儿他瞎不久,心理问题严重,问题频出。
除了焦虑引起的手抖之外,他也无法集中精力,哪怕是短时间的,整个人相当浮躁。
更摧毁他的是,他甚至偶尔会失去嗅觉。
不是器质性的问题,就纯纯是心理病牵出来的。
原本丢了一感,心里防线已经脆得像纸。
再有一感出问题,还是纪与赖以生存的嗅觉,人生一下就真正塌下来了。
压得他想到过死。
那瓶香就是在那个状态下调的,因为嗅觉不灵敏,手也不好控制,所以调的香料都浓烈。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也带着不知所措的迷茫和狼狈。
是崩溃之人,在不信邪地拿命倔那最后一下。
最后出来的香,又甜又苦。
嗅觉回来后,把他自己给闻笑了。
可因着苦橙,他那晚做了个梦,梦见那个人了。
梦里他握着那人的手,笑他年纪轻轻手抖得像七老八十。
笑他一身甜橙味儿,不像个搞园艺的,像果农。
那人傲娇得要命,逗半天才肯理他,而后冷着脸从园艺围裙的口袋里,掏了个捂了半天橙给他。
橙子汁水丰沛,酸度高于甜度。
那人吃了一片就不肯吃了。
纪与大笑着吃完剩下的,眼神不太乖地落到那人沾着汁水的唇上。
那人唇很薄,还爱抿,抿的时候上唇就不见了。
所以他一直觉得那人的唇会是一股透着冷气的苦味儿。
实则不然。
他后来尝过,有点像冰雪的味道。
很淡的一点甜。
也是软的。并不割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想死的时候一旦想起什么人什么事,就被勾着了,就死不成了。
那是吊着木偶的最后一根线,只要线没断,人偶就不算没了灵魂。
苦橙要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纪与只能指着对方别以为那是他的调香水平,把自己和那位大杂烩放一起比。
这多少有点侮辱人。
虽然他俩大差不差。
重新装上一支沉香白檀。
结果去UNIY的那天还是忘了拿。
秘书接上他和何律一同上楼,电梯又是刷工卡又是指纹锁。
毫无疑问是专用梯,怪讲究的。
电梯直达,秘书先出。
63层总裁办公层,一个教人连呼吸都会不自觉放轻的楼层。
秘书的脚步自然也轻,再被地毯一盖,纪与便听不见了。
他茫然地眨着眼,听秘书引着,“纪老师,这边请。”
但这边是哪边,他又不知道了。
明明上周才来过。
盲杖在地上点了两下,纪与轻叹一口,“何律,搭把手呗。”
何律应了个“好”字,而后非常绅士地托着他的小臂,领着他。
“迟西今天没跟你来?”
纪与笑笑,“今儿接了个团建,怕忙不过来,我让他留下了。”
说话间,纪与听到秘书叩门,说:“boss,纪老师到了。”
竟又是在宋庭言的办公室里谈。
停顿的那么几秒的时间,独属于那位冷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是我办公室太甜,让纪老师不喜欢,所以站在门口不愿进?”
他的话音里其实没什么情绪,调子很平的一句。
但纪与却能听出他是不高兴,而不是那种要教你难堪的嘲讽。
不过一见面就刺挠人,这刺猬属实有些不太招人喜欢了。
纪与心里嫌弃地“啧”了一声,却是无奈地软出一句——
“宋总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