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纪与和宋庭言的第三次见面,还是雨天。
黄梅季,一整个礼拜没见过晴了,纪与对太阳的渴望超过了向日葵。
再下去,他要枯萎了。
内裤也要不够了。
不过待在玻璃花房里看雨,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今天到的早,没见到宋庭言,倒是遇见了另外一名园艺师。
纪与布完香,闲来无事,找人聊天,“嗨,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园艺师都内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那位只腼腆地冲他点了下头。
纪与注意到他别着铭牌,于是指着自己胸口问:”你们都有吗?“
那人好似不太敢跟他说话,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喷水壶没水了还在按。
纪与无奈,“我也没那么吓人吧?”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
纪与找了把小椅子蜷坐着,问:“你的那位同事今天没来?”
挺平常的一句话吧?但不知那园艺师在紧张什么,手把喷水壶都给捏变形了。
“……”纪与讪讪,“那个,你、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园艺师:“好、好的。”
会说话啊?他差点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我就是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没看到他有铭牌。”
都见过两回了,他愣是没想起来问人名字。
纪与看着那园艺师等他回答,但那人把嘴闭得死死的,表情甚至要碎了。
“……”
而实际上……
他也确实快碎了!他不知道啊,不知道大少爷到底让说不让说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大少爷没说啊!
他能怎么办?只能沉默。
在纪与关爱傻子的眼神中,持续沉默。
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纪与自己圆场道,“他那人挺高冷的,你们是不是也没什么接触?”
园艺师偷感很重地缩着脖子点了下头。
纪与:“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园艺师脑袋点得勤了。
纪与:“问过吗?”
园艺师头脑风暴——问过还是……没问过呢?
想了几秒,他点了下头。都是“同事”了,没问过名字好像说不过去。
纪与笑起来,“那我懂了。”
园艺师:?你懂啥了??
他有点怕纪与误会,但他又实在说不来谎,何况现在宋庭言不在,万一他坏了大少爷的事可怎么办?
于是选择了闭嘴。
而他这一闭嘴,导致纪与再没问过宋庭言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纪与认定宋庭言不想说。
不想跟无关人士透露太多个人信息。
这点他挺理解的。就像学校里的人问他在哪里打工,他也会模棱两可地说在给别墅做驱虫。
宋庭言不想在这里留下太重的个人痕迹,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
挺正常,尤其是他们这种大学生,出来打工,被旁人知道太多,会惹来麻烦。
所以再见到宋庭言,他也没问,还是管他叫种树的。
“为什么是种树的?”宋庭言今天也别着那朵霸王花。
纪与:“因为你把月季弄秃了,一看就不是种花出生。”
宋庭言:“……”
乐意这么叫就这么叫吧,省得他再编个名字,只是……
“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宋庭言撇眼向下,咂了下嘴,在纪与疑惑的眼神中吐出剩下的四个字,“半死不活。”
纪与:“……”
好的,胃更痛了。他缩着肩,委屈巴拉地坐在小矮凳上,回答:“大概我们磁场不合?”
宋庭言脸一瘫,刚进门的人,转身提上剪枝的大剪刀走得头也不回。
“诶!”纪与试图挽回,“开玩笑的!怎么真生气啊!?”
还一气就走!什么毛病!
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花房的玻璃上,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个个明明暗暗的色块。
纪与捂着胃,佝偻着,从花房的前面,挪到花房的后面。
往工作台的长条凳上一坐。
屁股刚搭上,另一头的人就要站起来,他忙一拽,可怜兮兮地拧起八字眉,“别走别走,走了该翘头了。”
宋庭言凉飕飕地看着他。
纪与立马哄:“真开玩笑的。要磁场不合,我忍着胃疼等你干嘛?”
“早回去了我。”
种树的气性挺大的,理都没理他,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就把一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枝给剪了。
纪与缩缩脖子,没话硬找:“这盆是什么?”
宋庭言没搭理他。
纪与叹了口气,凑近了些,“诶。”他扯扯宋庭言的肩线,“别气了行么?我看你这样胃疼得更凶了。”
说着难受的转身干呕了一下,再转回来,眼睛里泛着水汽,湿漉漉的眼瞳比花房外的雨还潮湿。
宋庭言收回眼神,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而后问:“怎么会的?”
总算开口了,纪与想,“没好好吃饭呗。小孩别学。”
宋庭言忽略他的后半句,问:“为什么不好好吃。”
纪与伸出两根手指,“我来这里一次,跋山涉水俩小时。哪有时间吃饭。路上啃点面包就算了,还省钱。”
宋庭言闻言蹙眉,没搭腔。
“诶,种树的。”纪与用手肘撞了撞宋庭言,“我有个…不请之请。”
宋庭言冷冷:“别请,不答应。”
“……”咋这么记仇!?
不过想想,他和人也不算太熟,冒然提要求确实……挺怪的。
算了。
于是纪与拿了桌上的抹布,抹了抹眼前那一小片工作台,又鼓着腮帮吹了吹上面的泥。
花房里有水池,但他实在不想动,只要看着干净就将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