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
深埋于地的嫩芽猛的冲破土壤,终得以重见天日。
城郊,私人墓园。
墓碑深深扎进了土里,屹立于一片花团锦簇中。
中央印的照片上是一个五官精致,眉眼动人的娃娃脸男人。
看着是个年纪很小的omega,正睁着圆润的杏眼,眼眸如点点繁星般熠熠生辉。
自然地绽放出笑容,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显得漂亮又张扬。
即使在一片争奇斗艳的花中也不失分毫颜色。
碑上用着独特的字体篆刻着:
“爱妻时乐之墓”
看起来像手写体,刻的力度也很深,应该是某人自己的作品。
很奇怪的是,不仅照片是彩色的,还只刻了出生日期。
给人一种碑主还未离去,这只是个纪念碑的错觉。
碑前站着一位身着黑西装的alpha。
不知为何,忧伤地垂下了眼眸,定定地看着碑上的照片。
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看起来有些疲倦。
身上的穿着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来的,笔挺的西装勾勒出匀称修长的体躯,欣长如竹。
他一只手捧着花,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骨节分明的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戒指,被晨曦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戒指很素,没什么别的样式,只雕刻着两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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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抱着的是一捧由紫罗兰和铃兰花拼凑而成的花束。
两种花原本拼凑起来很怪,应该会有种互斥感,却在这时显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和谐。
让人一时说不清缘由。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嘈杂的鸟鸣打破了安静的空间,呆站的闻昀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于是如往常般单膝跪地,将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的石台子上。
可他放完花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再一次打量着墓碑。
嘴张合了几次,话欲言又止,意识到这里没有人能听他的诉说,于是又禁闭双唇。
-
视线忽然扫到下面刻着的一行墓志铭上—
“忘却我吧,就让记忆同岁月逝去。”
“不可能。”闻昀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落下。
不经过任何思考,这就是他下意识的拒绝。
一滴泪珠却不受控地从眼眶中滑下,心也跟着一阵抽动,密密麻麻的酸痛如抽丝剥茧般耗去了他的精气神。
明明眼泪早已流干了不是吗?
为何还是会为此动容。
闻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阖眼,俯身向前。
额头贴上了冰冷的石碑,钻心的凉却让他意外地感受到了安全感,如那个人一直在身侧一般,一切如常,不曾变化。
于是认命般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才意识到,那个人真的走了,走了很久。
温热不复,只余空凉。
缓缓睁开眼,修长的睫毛如蝶翅般扇动,思绪也如蝶翼般翩然而跃,爱与悔恨凝聚在眼底,慢慢沉积,阻塞了可视之地。
自我安慰性地垂眸望向碑前的石台子,上面用同样的字体刻下了一句:
当你走后,我的四季不再轮转。
比上面那句话镌刻得更深,仿佛刻入了骨髓,溶入了血肉。
闻昀最后强撑着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拂去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心中也呢喃着愧疚之词。
抱歉,只有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会一直存在于我的回忆与岁月中。
未完成誓言的是你,但我愿意替你受天谴,只要我们能再次相遇。
猛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却止不住地发颤。
最终压抑许久,却也只是一如既往重复着说过千万遍的话,
“时乐,我愿意等。”
等我们的再次相遇之时。
-
“要是我们认识的早一点就好了。”
闻昀抬了抬眼,压抑着眼眶里就要涌出的泪珠,对着照片上的人喃喃自语道。
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就不会让你独自经历那么多痛苦了。
…
要是早一点注意到,就不会让你身体这么差,患上胃癌。
可是哪有那么多早一点。
世事无常,疾病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不仅仅是带走了一条生命,还给目击者留下了终身难以泯灭的阴影。
骤然一阵疼痛感涌入,如刀尖刺入血肉,有一双无形的手好像要将骨头拉伸,切断,揉碎。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般稀薄粘稠起来,让人难以呼吸。
天旋地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闻昀吃力地撑住了地。
眼前只有一道又一道白光再现,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2053年2月3日,闻昀卒。
-
意识逐渐回笼,身上的剧痛仿佛也只是大梦一场。
闻昀缓缓地睁开眼睛,周边童趣的室内设计骤然映入眼帘。
???
怎么回事?这是哪?
带着疑问,闻昀伸出手将身上盖着的被子往另一边掀去,就要下床。
突感不对劲。
不对!我的手!
吃惊地将手平摆在眼前。
刚才修长宽大的手一下变得短小稚嫩,长年累月而生的戒痕也消失了。
闻昀动作一滞。
这是?
门陡然被推开,紧闭的房间透入一丝亮光。
青年版的他哥-闻越,按下开关将灯打开,三两步朝他缓缓走近。
闻越一屁股坐在床边,颇有些无奈地对上他惊讶的视线,解释着他的不请自来,
“不是说了要去买积木吗,你换个衣服怎么还躺上了。”
一瞬间,闻昀觉得自己可能还没醒,下意识微微张大了嘴。
伸出手钳住闻越的双臂,拉着闻越左看看,右看看。
确实是他哥没错。
“哥你多大了?”
闻昀收回手,托住下巴,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