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城河。”他哑着艰难开口,当初既说明了南齐皇室尽亡,那便就不能再出现一个什么三皇子,既并非什么十分要紧之人,其尸身自也是不好另行处置的。
当初交战,战死人数颇多,未免生出疫病,全数南朝人的尸身都被堆积一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彻底。这令是他父亲亲下的,不论他说什么自也不会有人再听。
路凌霄稍稍上前一步,对着面前已没有了什么神情的人实在说不出什么宽慰之语,“他的佩剑尚在我这处收着,明日便就着人给你送来。”
周知意默默无语,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冰凉的指腹胡乱将面上的泪痕擦了个干净,才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纸笺。
僵直的手指并不十分灵巧,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两三次还捡拾不起,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似乎在想这是否是三皇兄在冥冥之中,表现出的不满。
不满她这些日子过得这样快活,看着几乎要将家中亲眷的离世抛诸脑后。
“先且歇息罢。”路凌霄同样蹲下身子,将飘落两处的纸笺全数拾起,捧至她的面前,瞧见她额间细密的汗珠,既想伸手去擦,又不敢真的伸手,“我着枳月替你更衣来。”
这般哭了一场,身上又出了许多汗,若是不快些更衣,明日晨起定是要身子不适。加之今日这般劳累,若是病上一场才更是恼人。
他尚有心思想这些,最叫人担心的那位却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悬着的手迟迟没有动作,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实在想些什么。
路凌霄侧过身子,将纸笺塞到她的手中,等她终于回过神来,冷着一张脸将其与璎珞一道收好,才稍稍有些安心。
现下再说什么都是无异,夜已深了,明日还有不少事需要应酬,他取下外衣刚要穿上,又被指尖轻敲了两下妆台的声响吸引了注意。
“路小将军是想叫众人皆知,自己对今日这门婚事不满。”周知意眉心微蹙,方才虽没有怎么说话,声音却依旧哑得叫人听不出原本的清亮,“还是想叫外人揣测,你我欺君。”
今夜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叫外人知晓,否则引人查探发觉其中端倪,此前种种便算是白费了。这便是为了她忍至外间宾客散尽,还要克制着自己的声量来与路凌霄对峙的缘由。
路府的人她信不过,她自应府带来的人,也同样不能叫她相信,她就那般看着路凌霄,直等他重又将外衣放归原处,才重又走至床榻边上。
后边应当怎么做才能不被人疑心,自是不必她来教的。
这处原本就是路凌霄的住处,整间屋子除去这张新搬来的拔步床,余下皆是路家的东西,屋中何处还有能歇息的地方,他自也是比谁都清楚。
他上前两步,动作极快地将床榻上的各式干果用白绸包好扔至一旁,又随意弄乱床铺,待一切准备妥当,才一手拉松垮身上的衣裳,扬声要水。
进来的是枳月,垂着的眼眸只盯向地面,只除了在见着地上的白绸时稍稍愣神,随即便轻声道,“奴婢已着人去抬水了,现下还是先且更换被褥罢。”
路凌霄稍稍有些怔愣,旋即便明白过来,挥挥手示意枳月自行去忙,只在最后的时候吩咐一句,“这些东西都且丢了,更深露重,也再寻两床被褥来,也免得夜间受寒。”
现下夜间其实并不算凉,只是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枳月诺诺应下,却只对手中捏着的白绸不知所措。这东西按着惯例是要交给老夫人过目的,若是丢了只怕不好交代。
路凌霄此刻也想到了这点,轻咳一声,“旁人问起便就推到我的身上,旁的不必多言。”
“是,奴婢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