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个柴房。
江茗面无表情抬脚走了进去,泥水溅起,素色衣摆多了几处黑色泥点,跨进屋中血腥味霉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月光冷清的一点光,照进这个屋子。
冷清的光打在少年苍白隽玉的面容,双目紧闭,那股妖异秾丽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脆弱。
头发被打湿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青紫的嘴角,气息微弱,虚弱得似乎马上就要死掉。
如此狼狈也掩盖不住他扎眼的面目。
啧啧啧还真是凄惨。
顾余岚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费力睁开眼睛,她逆着光看不清面容,身形纤长,无动于衷站在她面前。
显然这是一个姑娘,因为是种地的粗活,妙丹峰可没有女弟子。
声带有所损伤,他声音嘶哑难听。
“你是谁?“
江茗脖颈处又传了阵阵疼痛,她叹了口气,并未回答,靠近他蹲在地上,对着他的嘴就塞了一颗丹药。
疗伤丹药入口即化,他想吐出来,却被一只手捂住,而她身上疼痛也因他的动作幅度而愈演愈烈,她倒吸一口凉气。
警告道。
“别动。”
他被迫咽了下去,果然好受许多。
感觉这花瓶那么脆,还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夜半就有人找上门来,找他麻烦,再打成这样,这对他是有多执着?
什么仇什么怨?
这两顿打估计那要他半条命了,再待下去,估计就死无全尸了。
她用精神力探知了一下他身体里的伤。
断了的腿依旧没有接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暂且忽略不计,之前的陈年旧伤也压根没好透,因为挨饿受冻的缘故已经积成了暗伤。
顾余岚想撑起身体,夜色太暗他看不清江茗的神色,根本不知道眼前人到底什么意图。
三下五除二给他接上了腿,顾余岚吭都没吭一声。
她不顾人的反抗将人背起来了。
他还在她背上挣扎,收紧手臂的同时,江茗不悦啧了一声。
“你要是想死,就赖在这里。”
背上的人顿时就不动了,她带着人走出去。
头发湿答答黏在额头上很难受,他却一点也顾不上。
顾余岚攥紧着衣角,他身上脏水污秽几乎浸透了身下姑娘素白的衣服,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步一步踏出台阶,
与常年能钻进骨头缝的阴湿不同,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给自己,温软且暖,似乎能灼伤他一样的热度。
总是要朝着阴谋论的方向,顾余岚才能不陷入这种温暖,似乎全身上下的伤痛在这片温暖里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走过河流,明亮如玉盘的月亮,撒下柔和而清的光辉,水面波光粼粼,闪着细碎的光,像一把钻石,随着水面涓涓流动而闪耀着。
梨花洁白的花瓣落满了整个院落,凉薄的光打在地上,像极了刚下完一场小雪。
江茗把人安顿在偏房里,屋里陈设简单,只落了层灰。
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铺上了床褥,她将衣服放在了床边上,搬了凳子坐在顾余岚的面前很显然一副想要谈谈的模样。
微暖的烛光打在少女清丽出尘的眉目,驱散了些疏漠,平添了些温情。
清澈的声音响起。
“我叫江茗。”
“我呢,救你不是白救的。”
“我缺个仆人等你伤好全乎了,你就得负责我的饮食起居,”
“不会的东西去学,晓得了吗?”
少年黑沉的瞳孔,闪过疑惑。
“你想要什么样的仆人没有,为什么是我?”
虽然一路昏昏沉沉,看这布置也显然是在内门,眼前人的身份不容小觑。
江茗看着他精致的眉目,心想如果不是任务的缘故,大概也只会觉得他好看。
真心诚意道
“因为你长得好看,我不可能天天对着一张令我讨厌的面孔吧。”
顾余岚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茗留下一些药。
“吃完这些你身上的伤会好上许多,大概也能恢复自如,到时候自己收拾收拾。”
说完江茗就离开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敛下眼眸,遮住冷意。
而江茗洗洗打算睡了。
兴许是夜半被打搅的缘故,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里,自己是只魂魄,晃悠在凡间热闹的大街上,世界是黑白的,灰色零碎洒下撒下,只有她是有色彩的,显得格格不入。
而大街上人们的面容,她努力想看清就越是模糊。
在她碌碌无为四处游荡着时路过一个巷子口,一抹蓝影一闪而过,江茗顿住,这是她唯一能看到的色彩,她回头去看。
身高还不过她大腿的小孩垂下眼睑,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深蓝色衣服显然不合身,空荡荡的,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看着才五六岁的模样。
稚气的小脸冻得通红,他睫毛上落了雪花,黑曜石般的眼眸显得纯粹又干净,神色平静,细看又有几分茫然。
江茗想出手触碰时却直接被他的身体浅淡的魂魄被吸了进去,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疲惫涌了上来,似乎已经冻僵了。
她变成了这个稚童,视线都低了不少,却控制不了身体,只有这具身体的感知。
真奇怪莫名其妙入了一个人的梦里,作为旁观者居然有那么多的感触。
世界重新拥有了色彩,天地间雪白一片,而她才看清那洋洋洒洒的灰白是雪花,衣服虽然不合身但很厚实。
但再厚实的衣服,这只不过是五岁的小孩,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冻得江茗想骂娘,却依旧什么都干不了。
视野逐渐模糊,她不受控制的流着眼泪,一张小脸尽是惶恐和不安。
忽然眼前出现青蓝色的衣角,视角向上转移,身形长立,如同清风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