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想要嘉奖我吗?”枪兵的声音里像是含了蜂蜜一样甜,又在尽力压抑这种喜悦,“那……我可以斗胆提出一些小小的请求吗?”
陈山烟看这人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心软,当即大方道:“你尽管提,别把我银行卡里的钱花完都可以!”
真的?迪卢木多内心闪过一串用字符都不能完全表达的想法,他希望陈山烟在接下来几天都能乖乖待在据点不要问为什么,等他出去把敌人一个个杀完把数据搞到手,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又或者他希望陈山烟可以再给他多一点的信任,包容和理解,要比之前更多更多,这样迪卢木多才能近乎强硬地让陈山烟避开哪里,躲过死亡……又或者他还想要更多……
理智在这个时刻及时给迪卢木多拉了一条警戒线,提醒迪卢木多把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想法压下去,就连迪卢木多自己都有这种感觉:他有更过分的想法希望陈山烟满足他。
“我希望您能再抱抱我。”迪卢木多说。
陈山烟对这个要求不太理解,但接受良好。迪卢木多又提出站着会累到她,请陈山烟坐到床铺边,等陈山烟坐下后,迪卢木多立刻就跪在了房间柔软的地毯上,张开双臂把陈山烟的腰搂了个满怀,他抬头看了一眼愣怔的陈山烟,像小兽一样耍赖地把脸埋进了御主的大腿里。
“……迪卢木多,”陈山烟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到了迪卢木多背上,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你这样……是不是缺母爱啊?”
迪卢木多不说话,就把脸贴在陈山烟的西裤面料上,像是打定主意不抬头了。
陈山烟说完,没得到回应——迪卢木多的回答就是把脸在她的膝盖上蹭了蹭。
陈山烟脑里闪过一串“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经历过时间循环是否会对人造成PTSD”和“心理创伤的治愈”,试图给迪卢木多现在的迷惑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吧给不了。
但陈山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御主,她慢慢抚摸和梳理着迪卢木多黑色的半长头发,在内心感慨这头发发质挺不错的。
……像是在撸狗。
和陈山烟拥抱实在太……太舒服了。
温暖的体温,她身上那款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墨水的味道,柔软织物的触感,还有陈山烟纤细有力的手指梳理过他的头发,指尖触碰到头皮,那种慢慢的酥麻感简直要从头皮一路窜到他全身;环住陈山烟劲瘦的腰肢,就像可以把她全部揉到怀里保护起来一样……陈山烟的手指摸过迪卢木多背部的皮甲时,即便隔着一层皮革,背部肌肉被手指摸过的那一刹那,简直让迪卢木多想要发出舒适的喟叹。
她在那里,陈山烟就在他的双臂中,她就好好地在这里,没有比这更让迪卢木多感到平静和安宁的事实,只要陈山烟在这里,迪卢木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停驻在这儿。
如果能和吾主有肌肤接触就更好了,迪卢木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陈山烟的手指拂过,要是能和吾主用脸颊蹭一蹭……迪卢木多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这可不是从者该向御主提出的要求,也太不符合礼节了!
但是,迪卢木多还是诚实地对陈山烟请求:“吾主,刚才您抚摸我的脸颊……”
从上方传来陈山烟轻轻的鼻音:“嗯?”
迪卢木多闭紧眼睛,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根在持续升温:“请,请再来几次,可以吗?”
陈山烟的内心在持续震动。
啊这?啊这?
用手摸脸这种亲密的事情……不是,迪卢木多,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种动作常见于父母对孩子,主人对宠物啊?
看见迪卢木多快要红透的耳垂,陈山烟的内心闪过不解和疑惑,但,好御主从来不会问太多,陈山烟满足了迪卢木多。
她的手指从迪卢木多后脑勺绕过来,从英灵的眉弓开始,一点点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来到轮廓分明的颧骨和下颌处,像是为了缓解这个动作的过于迅速,陈山烟还自认为贴心地帮迪卢木多按压了一会儿太阳穴。
在食指有意略过线条饱满的嘴唇直接去腮和脖子的连接处时,迪卢木多下意识将头移动位置,用手将陈山烟的那只手捏住,然后,让女士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又往下巴移动,直到确认陈山烟的手指可以托起他的下巴。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未远川大桥。
在同一时刻,迪卢木多和陈山烟都可以确认,对方和自己的脸颊一样,达到了一个突破平均数值的高温!
两人的耳根都在这时红的不得了,迪卢木多触电一般放下了自己的手,陈山烟没反应过来,她盯着迪卢木多那张漂亮英俊的脸蛋,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迪卢木多就已经从怀抱她的姿势站起来,魔力模拟的身躯也完美模拟了长期跪坐后骤然站起的眩晕和血液上涌。
迪卢木多一个踉跄,陈山烟下意识去扶,手拉了他一把,这下可好,迪卢木多彻底栽进了陈山烟怀里,被抱住了。
“抱歉,吾主……”迪卢木多恨不得把脸埋进陈山烟胳膊里,“是我失礼了。”
陈山烟语气飘忽:“不,是我失智了。”
“啊?”
陈山烟的语气还是那样,手却下意识摸着迪卢木多的头开始安抚,“是我的错,我看着你那张脸哟,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你有什么错呢,你就是可能有点心理创伤,缺乏母爱,对我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但又合情合理的心理依赖罢了……”
迪卢木多脸涨得通红:“吾主,我没有!”
陈山烟用怜悯和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别说了,我都懂,你是不是心理上感觉自己很脆弱,害怕我离开或者再次死去?是不是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之前经历的事情再来一次?”
“你看,希望和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希望我接纳你,包容你,心理学上说这种半跪依靠他人的姿势表示人希望自己回到小时候,回到一个可以依靠长辈的时间段,这说明你的内心需要安抚,你缺乏安全感……”
“你想让我抚摸你的脸,甚至把手放到下巴上,这等于把你的头放到我的手中;你希望有谁能给你命令,指引和依靠,你希望有一个可以让你完全依靠和完全交付身心的人……主人一样的存在;我有过了解,这涉及到一些精神依赖和精神控制,常见于SM……”
迪卢木多越听心脏跳的越快,只能无力地反驳:“不,我不是,我只是……”
陈山烟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我知道你由于前两次的经历,可能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在乎和依赖,或许对于你来说,我作为御主就是你存在于世的证明和锚点,你本能地渴望我的陪伴,这没什么。”
“我自认为还算一个不错的朋友,嗯,长辈,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说看,我很乐意帮你开解,或者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精神支撑。”
迪卢木多:“真的不是!”
他脑门一热:“我,我可能有一些和您说的符合,但不完全是这样的!”
陈山烟还是那副眉眼弯弯,一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找补”的样子,迪卢木多看见她这样莫名就有种冲动,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倒出来:
“真的只是对您依赖和渴望陪伴的话,也用不着这样,”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喜欢您的手摸我的脸,还有嘴唇。”
迪卢木多强迫自己盯着陈山烟的眼睛:“英灵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控制力,只要我不想摔倒,就几乎不会摔……我只是希望找个借口和您靠近;您的手……”他抓起陈山烟的手,自己支起身体,让陈山烟的手碰到他的唇,他的唇有些抖,然后他让御主的手从嘴唇,摸到下巴,摸到他仰起的脖颈,露出的喉结,再往下的锁骨,胸膛……
陈山烟的腰背完全僵住了,她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双眼里透着让迪卢木多停下的意思。
“我喜欢这样,您的触碰对我来说,很舒服……求您,求您多这样做,吾主。”
陈山烟找回自己的思维,嗫嚅着说:“不,迪卢木多……把我的手松开……”
枪兵恳求地拒绝执行,“我,我想告诉您,就这件事,就在今夜我恐怕冒犯您,我渴望您,我渴望您对我做的任何事情,您对我说的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只要能和我有关我都感到无比欣悦,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吾主,求您,求您……”迪卢木多的声音哽咽起来,“我……”
陈山烟的手不再尝试抽出,任由迪卢木多拉着去覆盖上他宽阔的胸膛,手掌下摸到的是英灵滚烫的身躯。
“抱歉,吾主,”迪卢木多轻轻地说,抬起陈山烟的手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背,却在脸颊上流下了热泪,“我对您……我对您……”
未尽之意是两人都知道的,迪卢木多唾弃自己的无耻,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说出这样的话,让吾主为难呢?
那只被他亲吻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像是怜爱,又像是抚慰,迪卢木多自觉地贴上去,追逐那只手给他的温暖。
他多希望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迪卢木多不敢去听陈山烟会对他的话表露出怎样的态度,羞愧,愤怒,尴尬?还是恨不得立刻就用令咒让他自裁?
直到大约几秒过后,他听见陈山烟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她弯下腰,托起迪卢木多的头,靠近他,嘴唇开合地吐出几个字:
“我知道。”
迪卢木多有一瞬间的怔愣,陈山烟从床铺上滑下来,两个人在地毯上面对面地坐着,他被御主拥抱上来,陈山烟重复了一次:“我……我知道。之前就知道。”
“好像,我们之前就有点暧昧了,只是你没有明说,我也是在同事提醒之后才意识到的。”
“但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死亡而让你产生的愧疚和自责,由此让你产生的所谓吊桥效应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我也不确定,这有对你不公平的嫌疑,你只是一个责任感太强的英灵而已,感觉如果我先说的话,你会真的让我满意而答应我的,我非得等你自己说出来。”
“吾主……”
“再让我抱一会儿吧,迪卢木多,战争时刻确认这种事情太仓促也太不负责任了。”
陈山烟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我们在战争结束后都能活下来,你可尽情向我宣泄你的情感……一切,我也会。”
一分钟左右的安静后,迪卢木多抱着陈山烟问:“所以,您答应了……”
陈山烟:“话不能乱说。”
迪卢木多没忍住,“就是答应了吧。”
陈山烟被迪卢木多用脑袋蹭了蹭,终究是吃软不吃硬,嘀嘀咕咕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得等到我们回去才有一个定论,现在?现在就是薛定谔的小猫咪,你的提问会让答案的状态产生改变。”
迪卢木多问:“哪种改变?”
陈山烟勾起不怀好意的恶魔微笑:“我怎么知道?可能上一秒就是不答应,下一秒就是答应吧?”
迪卢木多哀嚎:“吾主,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陈山烟揪了迪卢木多的头发,“我是御主我说了算。”
迪卢木多退让了:“那我还想再多抱您一会儿。”
陈山烟点头:“这倒是可以有。”
迪卢木多得寸进尺:“可以抱着您睡觉吗?”
陈山烟立刻否决:“这不行。”
第二天早上当陈山烟坐在疗养院的餐厅吃早饭的时候,迪卢木多仍有一种恍惚感,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昨天晚上,他和陈山烟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阶段。
哪怕只是口头约定也很好,他的御主所给出的拥抱已经不同以往,这是来自御主的信任,朋友和亲人般的关怀……也更是情人的暧昧和怜爱;尽管没能得到拥抱陈山烟入睡的特权,但是睡前陈山烟勾过他的下巴,给了迪卢木多一个印在侧脸上的亲吻。
迪卢木多记得陈山烟提过她是个三十年母单,没谈过恋爱,这或许就是第一次爱人的陈山烟所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举动,在他们还不能正式确认关系前。
他们原本的关系就已经很亲密了,再增加一个也没什么。迪卢木多灵体化注视着陈山烟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她喝掉了一杯牛奶,消灭了盘子里的所有黄油土司和烟熏培根,又嫌不够,再起身去餐盘里拿了水果和鸡蛋。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陈山烟的睫毛是没经过修剪和刻意打理的模样,长而密集,斜着看有一个锋利的弧度,但并不显得夸张,英灵良好的视力让迪卢木多能看见有几根睫毛带着自然的弯曲。陈山烟眨动眼睛,她的注意力被闭路电视上的新闻吸引了,女主持人正在介绍最近大雾天气的频繁和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尸体被发现的事情。
这样看着她明明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但迪卢木多就是觉得自己还可以看很久。
新的一天,陈山烟派给迪卢木多的任务依然是侦察,最好拿着地图去已经表明出来的魔力浓度较高的地方看一看。
“柳洞寺,远坂家附近,还有这座废弃教堂,你昨天说你已经侦破了几个参赛者的据点,那么就在不惊扰的前提下再去看一看吧,如果可以,爱因兹贝伦家族和远坂家族都想接触,他们应该知道更多关于圣杯战争的事情……”
陈山烟有些苦恼,但还是嘱咐迪卢木多以自身安全为上,避免直接冲突。
不过迪卢木多要是听话,之前两次经历就是白经历了;灵体化在冬木市游荡的枪兵极其不讲武德,柿子先挑软的捏;可能因为迪卢木多一晚上干掉两个从者的战绩让剩余的阵营都有了危机意识,但大家信息不互通,又不知道是谁干的,导致有些阵营选择先下手为强,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不得不将自己暴露于外界。
比如说延续上一周目计划,去炸掉酒店的Saber的御主卫宫先生,迪卢木多耐心等待到夜晚时分,当卫宫切嗣在和言峰绮礼交战时,突然冲出,打了双方一个措手不及,出发前由国家级顶尖道士给予的隐匿气息的法器遮掩了他的面容和身形,在卫宫切嗣激发手背上的令咒前,迪卢木多的动作比他还要快,提起红蔷薇就将卫宫切嗣的左小臂整个斩下,经验丰富的魔术师杀手立刻找准机会试图逃走,在枪兵身后的言峰绮礼利用这一点空隙,奢侈地消耗了一枚令咒,将不远处的刺客们召唤到自己的身边,并命令哈桑们将自己带离这个战场。
探究卫宫切嗣的行为逻辑和搞清楚对方是否是同类固然有趣,但要是把命搭上就不值得了。
看着竭力忍耐断肢痛苦的卫宫切嗣,迪卢木多的内心有一些快意但不多,毕竟上一次,他和陈山烟就是死在卫宫切嗣的突然反水中;不过,圣杯战争的战场上,道义也是很无用的东西。
只要在这里杀死他,Saber就会因为失去御主而退出战场,而就迪卢木多掌握的情报而言,亚瑟王传说中的治愈的剑鞘,并未被放在御主身上,而是存放在那位人造人体内。
啊啊,用吾主的话来说,这里就是剧情的选择关卡了吧,不同的选择导向不同的结局,不过玩家可以重来存档,我却不行;迪卢木多冷漠地扬起红蔷薇,我必须把握每一次机会,将其当作最后一次。
血液喷溅,迪卢木多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没有丝毫拖沓地灵体化离开。
回到据点,陈山烟一如既往询问他的侦察结果,迪卢木多给出了完美的答复,他实打实地去了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利用仪器获取了数据,英灵代劳要比御主亲自出去更安全。末了,迪卢木多轻描淡写地告诉了陈山烟自己碰上了Saber的御主,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从者保护,不过大好机会不能放过,他就顺手收割了胜利的果实,这个时候Saber应该已经回归英灵座了。
说完的迪卢木多忐忑不安地等待陈山烟对自己的批评或斥责,毕竟以御主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道德水平来说,她极有可能并不赞同英灵以绝对的实力优势碾压身为人类的御主。
“这便宜捡的有点让我不安心啊,”陈山烟却只是琢磨,“你赢的太容易了,根据运气守恒定律,你接下来就会陷入苦战,甚至遇到很难对付的敌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战争就是战争,根据国际公约,只要敌人没投降,那就是可以继续攻击的,战场上只是不杀医生,炮兵对上后勤兵照样杀,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大圣母好吗?我不会说你的,嗯,干得好,迪卢木多,不管是不是撞上好运了。”
已经死去三个英灵填充进小圣杯了,只需要再死去两个,小圣杯就会被启动,这是来自参谋部的资料,小圣杯的启动并不需要全部英灵的死亡,但打开通往英灵座和根源的通道需要。现在剩下的是Archer,Rider和没有死在三王之宴中的刺客们。
迪卢木多杀的太快,这才圣杯战争第二天。如果剩余选手都不是迪卢木多这样的审时度势派,那战争的结果将在三到四天后分出。
所以,接下来迪卢木多打算隐藏自己,俗称,苟起来。
这并不是说他打算留在据点,相反,迪卢木多要尽力在冬木市到处晃悠,给其他人一种“Lancer阵营的据点就在冬木市内”的错觉,把注意力引开,让留在市郊疗养院的陈山烟不被注意到。
然后在某天迪卢木多在据点给陈山烟泡咖啡的时候,陈山烟到阳台上晾晒外套,就是这短暂的时刻,一枚特殊的子弹从远处发射,在陈山烟转头看向迪卢木多的时候,子弹钻入了陈山烟的心脏,从受伤到死亡,不超过一分钟,在最后的时刻,陈山烟留给迪卢木多最有价值的信息是:她全身的魔力回路受到了极大的破坏,由此带来比心脏破损,动脉停滞更剧烈的痛苦。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迪卢木多又跪在了陈山烟书房里的木地板上。
哈,四周目,迪卢木多自嘲地笑了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