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你这又是怎么的了?”
“我没怎的,”虞子辰声音听着有些闷闷:“就是不大舒服。我过去里行事,一桩一件都断得清楚,少有这般碰过半件又跑了去的,难受得紧。”
“你是怨我不清不楚便毁了碧儿的魂?”
用的是温和的疑问语气,林柯却不待人否认,便自顾自地给他答了;一面讲话,一面又拢了缰绳,领着两匹马往城外山上过去,“你回想想,这事儿瞧着像是碧儿虫噬死后怨气聚集,生了尸僵,于是借了虫蛊来报复秀娘。这般想来仿佛是极顺畅的,其实却有许多疑点。”
“碧儿为何忽然便晓得了驭用虫蛊?”他顿一顿,回头过去看虞子辰一眼:“莫说那是因为她被虫噬而死。还有人是因为火烧而死呢,便不见得成了僵便也晓得驭火。”
虞子辰眨眨眼,这话有理,他听着。
“再者,似碧儿这般因怨成僵的,最初日子里,能维持个人形也是顶天了。尸僵毕竟是个死人躯体,既僵且冷,修炼数百年,才能勉强修出些生血活肉,能编织些草席竹篮之类;而我们初进到秀娘屋里,那碧儿却能在暗室里绣花。她不过‘活’过来三月有余,总不能忽然便有了千年尸僵的修为罢?”
“况且还有先前那槐花,连着些十来年前的旧事......遮遮掩掩的。”还有他给莫名延迟了的天雷责罚,林柯叹一口气,想起来些不大好的回忆:“这事儿庞大如天|网,碧儿不过其中一个端梢。我若是截断来只盯着她看,也终于不能多看出些什么来。”
这些个事件虞子辰先前并不知晓,便也不曾往这一层里想去。听林柯一番分析下来,想来这人是早有定夺,才愿意走得这般痛快了。
不禁在心里头默默地想,林柯果然便是林柯,做事稳重妥帖得很,像是棵能让人放心倚靠上去,而不必忧着他要倒塌的盘虬古树。
“......倒是我瞧得偏隘了。”虞子辰这话是和解的意味:“那此事你下来可有何打算?”
“你前十来年里都不曾涉足仙妖之事,想来也不晓得当年那‘槐祸’是如何之沸扬可怖了。碧儿之事与那槐花妖脱不得干系,而我本便在追寻些窜逃的槐妖踪迹。”回过头来看虞子辰,眼里有些安慰的神色:“急不得时日呢,许多年都过来了,总得一个个的都寻着了、捉拿回去了才能安定......”
虞子辰初时还专注听着,倏然面色一变,扬声道:“林柯,驻马!”
林柯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终归虞子辰也不会害他,也来不及扭头,反着半个身便将马缰一勒,“吁”一声。
回正身来,林柯只有庆幸那白马行走缓慢,受了指令便立即住了脚,不然大概是要真闹出条人命来了。
窄窄一条小巷,马匹过去也只是勉强,无处避让。白马前站了个老翁,身材矮小皱缩,身着破灰布袍衫,须发皆白,高寿瞧着有六十来许;两手两脚大字型张开,显然不是过路,偏就是正等在此处截胡的。
见林柯停下马来,便三两步上前,一把拽住马笼头,“求神医救救我家里老太婆罢!”
林柯四方周游行医,最怕遇着老人家:见之心软,推辞不得也骂不得;偏偏对方讲上两句便免不得情绪激动,涕泪齐流,便如现在这般,费上大半日也讲不清个症候时间来。
便正如现在这般。
“你是说,你家夫人,”被人半道耽搁,林柯心中虽略有不喜,却也不至于到烦躁的地步:“是正月起来的腹痛,且是绞痛,这半月来也有便血症状?”
老翁抖着双手,一迭声地“是是是”。
林虞二人对视一眼,皆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神色。
——这症候,可不正与那赵家秀娘的病症如出一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