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晞手上还落着那绸符燃尽后落的灰呢,愣愣瞧着眼前这场景,一时竟都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而虞子辰也是相差不远的神情,彼此间都读懂了那点不必出口的想法:
就......就这般简单?
便连直肠子的林晞姑娘都皱上了眉。姑娘是耿直,但姑娘可不是傻,人间界同青妖族里之间桥接的地儿,戒备竟这般松散的,说出去有人能信——除非这地儿就根本不是设想中的连接点,但若是如此,外头那片儿迷阵又是设着谁看的?
......好罢,实话来说,倘若不曾用那溯洄过去的显像法术,那么这选香丸的法子呢,也勉强能说算是有些艰难;然比起那想象中的符套符阵套阵、走一步得跨十个坑的缜密模样,只这点少得可怜的绕弯子,实在是简单得教人怀疑其中是否会有诈。
然而显影符早已被火烧得干干净净,灰烬都是苍白色,贫瘠而失去了所有必需的营养,扳指铛啷啷跌在地下。诸多现象无一不是在说明着同样个事实:这些可都是真事,若不信......若不信也没办法,便只得生得跟个傻娃痴儿一般样,犹犹豫豫,踟蹰不前——躺一边杞人忧天儿去罢!
林晞踌躇过半晌,眼光扫过虞子辰,只见这人面上神色只是平静着,不似是要替着自己来拿主意的意思,便晓得这回是得自己亲身决定了。倒也没有哪般巨大的压力,自己同子辰哥都已经这般熟悉了,倘若不慎坑了人——晞儿这般聪明这般乖,子辰哥想来不会生气的罢!
抖抖脑袋,趁着自己还记得捏取那香丸的规矩,卵圆形状的多宝阁,自下往上第三层、左起向右第五格,圆溜溜形状的小瓷罐,盖儿上头再顶个壶卢形状,这格子里头瓷瓶瓦罐密密匝匝,还真有些不好找……
嚯,便是你这黑漆漆的小玩意儿不错了?原只想着那凉棚架子下头垂落来的壶卢瓜,水嫩嫩,脆生生——虽说尝来竟有股驱之不去的涩味儿——便想这瓶儿也该是个淡青颜色的才对。但是黑的……罢啦,黑颜色又有何妨,可不到底也是能使用的么!小姑娘想着,一把揪开来瓶塞,向着自己手上便是骨碌骨碌一通倒,然而下一瞬间便猛地瞪大了眼睛:“哎?!”
姑娘白生生手心里头,滚动着粒头尖身瘦肚儿肥的暗红色香丸。倒不是这形制上存着什么问题,单讲一个数量便好:也不知林柯是多长日子不曾给这罐儿里头补药了,想来约摸是三万年罢,总之林晞费了周身的气力,上下左右给这瓶子颠簸了一个彻底,也不曾从里头颠出第二粒形状相似的药丸来。
……一枚香丸究竟才有多大哪,连虞子辰那指甲片儿都能比它宽上两三分。指望这小小一个玩意儿能够一回带走两个人,还不如拿条麻绳将人捆缚变作一团儿、试图蒙混过关这法子好呢。
不过这倒也真算是指不定的事,毕竟法术这东西从来就是不大符合常理的,虞子辰心道,他自己早应该习惯……习惯,嗯,是这般才对。
“林晞,”他扬起来声调,要拿大名去呼唤人家姑娘:“这样。你且点燃这香丸,然后站着我后边,便先瞧瞧这一枚丸子生出的烟气,能否足够将二人同时带走。”
一面讲话,一面便将那粒甚至不到枣核儿大小的香丸,给正正垂直着插入到那香炉中。铜香炉便放置着供奉牌位的案台边缘,虞子辰轻而易举便找到了它,究竟这事物所被放置的地处,同那溯洄显形的法术里相比,甚至连位置都没有半寸偏移。
“倘若并不足够的,”声音里头严厉味道变浓重了些,“不许贪玩,就只倒退望着门外跑!白耗费了一粒香丸这事小,真被送到哪个鬼蜮旮旯里头却事大。你倘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你到底是他唯一一个血亲了——就拿你哥的能耐讲,你该晓得的,便是掀翻这初隅山底来寻人,他可也都做得出。”
小姑娘身子抖一抖。
倒不是畏惧虞子辰危言耸听……若他真是危言耸听那倒好,要命的是她早深刻地知晓过,如此事件,自己那亲哥是真能一字不差地给做出来。女孩儿想起来那记忆之中的惨烈情形,后知后觉萌生出些惧意来,“子辰哥,”然而,“倘若是你被丢到了莫名其妙的地处,可不是比我更危险?好歹我还懂些法术呢!”
虞子辰只觉得喉头一哽:“好歹我今年是二十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