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青皇便颔首:“青界虽名儿里带个青字,在此长居的青君却实在算不得多——大多是将原身移栽着此处,藏匿了这城中众木之间;教人找寻不着了,却假托了人形在外边四海遨游,逢着招唤也不定乐意回来瞧上眼。”观虞子辰神色,晓得他是想到些什么了,索性予以确认,“南临内外不知生息繁看多少有灵之木,哪一株都不能轻易碰得:你约摸也能猜着,于这青界中毁坏草木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无怪,虞子辰于是便恍然:他往这城里走,一路上不知为何总觉这古木的地位似乎比青君还高——倘若每一株背后都是一位前辈大能,那在小辈们面前也确确担得起这般尊荣。
然而说起来这原身,他忽然便有了些好奇。一抬眼掠上面前的青皇,到底是两人过分熟悉,林柯既不端着架子,他便也生不出什么尊崇与见外的意思,不过一时思至此,心直嘴快便开口:“那……你的原形又是什么样?”
林柯:“.…..”
青皇深深换过两口气,才咽下这个实在算得上冒犯的问题:“在下不才半妖,原形便是这人样。”
虞子辰噎了噎,他是真将这事儿给忘了,讪讪开口道了句“也是”,便听林柯在那头又与他解释:“半妖数目自古而今皆算不得多,有如我一般生来便是人形的,自也有出世便是树身姿态。而我之树形该是个如何模样,竟还真是无人晓得的——莫瞪我。”
他带了无奈地叹一声,有意无意避开虞子辰含着些探究的目光:“非是有意藏着掖着不与你讲,实是个中原因我自个儿也不能说是全然晓得。唯一能作些猜测的,便是这妖身与白发之间,想来该有些关联:至少每每回这青界的时候,倘若变作如今模样,每日里情绪便似乎总能平和些;与白楸他们商量着,只猜它是变作种肢体仿佛的事物,天然对这妖息有许多亲和,却又并不全然听从我号令。”
“人界并不见得有如何浓郁妖气,”虞子辰接着人的话头,“在外它便似是个吃不饱饭的小孩儿,不见得有那份气力来与你作对;而每回你到青界来,它既充足了气力,又是个妖性深重的坏东西,便能违抗着你意愿来做坏事了。”
瞧见林柯眼中的赞同意味,虞子辰便也笑起来:“好生巧妙的理由,怕是要将我都给说服了。”他将话音放得轻轻,甚至造出来些低声絮语般的味道——他其实并不愿这般与林柯讲话,只是这家伙想是如今身青界自家儿地盘,这胆儿比之寻常似乎有所变大,竟敢编造谎话来应对他:“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事:你说这白发要变作一个独立的生灵、不肯听你话——它们却听谁的话?”
林柯低头避开对方眼光。
这人是他亲自挑来的,早知对方性子向来粗糙、却又偶尔沾着些难得的敏锐:这敏锐来得过分稀罕,以至于它每回出现,都要将林柯打上个措手不及,就好比现下里,叫他理亏又遭着人揭穿,又还能作如何反应,只不言不语而已。
周身是刺的虞刺猬焉知何为退让,既见着他不反抗,便步步紧逼:“不听你的.…..听白楸的?”
仍是沉默的不言不语,然而后撤了几步,来躲避这咄咄而刻意贴近自己的家伙。
“所以,”他的心跳略微有些急促了,“你想捉我来青界很久了。”
“就像刚才那些白发所做的,将我缠起来、绑缚住。”
“脚腕上也要系上根绳,好教我不能走太远。”
“还做了些什么哪……扮作风母兽来窥视我?”摇一摇头,“也真是够大胆了,当我不晓得这东西平日里的性子?”
“青皇、林柯。”他听着面前这可爱又可恶的人儿啊,拿冷酷无情的声调给他下了判语:“你才不是什么君子,”
“你是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