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线条硬朗的手出现在视野里,将那个抽屉合上了。
她抬头去看,是钟辞。
钟辞又伸手将第二列的最后一个抽屉拉开,两个礼品盒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他拿出来,放到顾可温那一侧,晃了晃手机说,“廖姨还没睡,回我消息了,她以为是我买给你的礼物,替我藏起来了。”
顾可温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心不在焉地点头。
——钟辞他……他该不会喜欢她吧?所以其实,什么上市、什么和世家打好关系、什么应酬全都是骗人的?
她思绪很乱,一边觉得自己自恋,一边觉得女人的直觉不会有错,一会儿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得了钟辞的好处,一会儿又觉得这算是当初种下的因才有了今日的果。
她洗澡的时候还在想,如果钟辞真的喜欢她,平时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态度呢?那么冷淡!可是他的冷淡裹挟着温柔和包容,让她不自觉地在他面前骄纵。
如果钟辞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定下一年婚姻的约定,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跟对方在一起吗?
可是她不敢知道答案。
她很担心,担心自己回应不了,也无法回报以更大的经济付出。
以前顾氏还在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爱情必须是势均力敌,必须是等价交换的付出,她肯定会嗤之以鼻地嘲讽回去:“真爱是永远为之热血沸腾,不管他或她,不管对方的态度,与社会地位、个人财富、家庭境况无关。”
可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她才知道势均力敌对所谓的爱情来说有多重要。
她和吉明辉的过去也是如此,兰因絮果。
入夜,灯暗了。
这又是一个怪异的夜晚。
她和钟辞背对背躺着,心思各异。
不知静了多久,那一头忽地传来钟辞的声音:“睡着了吗?”
“还没。”她轻声道。
话音刚落,钟辞转过来,将她揽进怀里,“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心里一紧,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可下一秒,她的潜意识出卖她了:“那些东西不是好几年前就卖了,怎么又赎回来了?”她不敢知道答案,可她想知道答案。
钟辞抱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他才道:“资金刚回来就赎回来了。”
她感觉心跳得更快了,但她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钟辞的,可她决计不敢再胡乱开口问了。
他又继续说:“因为卖掉女朋友送的礼物换钱,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丢脸的事。同时,我很愧疚。”
她听见自己假笑了一声,说:“但你现在扬眉吐气了,你完全可以买更多、更好的东西。愧疚就不必了,我们现在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
她故意强调“合作”两字。
钟辞将她抱在怀里,垂眸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不想听她跟他虚与委蛇,他自顾自地说:“假如当初我没有卖掉它们,而是接受了你的帮助,我们会不会……”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打断。
他眼神逐渐暗下来,轻轻道:“顾可温。”
“嗯?”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气氛又沉默下来,他还是没有松开她。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一刻,在国外的那些亲密都不复存在了一般,余下的只有尴尬。
他们的合作回到正轨,除了早晚一起吃饭,其余时间几乎不怎么见面。
早上吃完饭,钟辞照例去上班。顾可温稍微起晚了一些,还在吃着。
见钟辞先一步走了,廖姨走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太太,先生让人送过来,只说放在衣帽间,我以为那是先生给您带的礼物,才……您不在,我们平日里也见不到先生,又怕打电话会打扰先生工作,所以也没法仔细问。”
顾可温听着觉得不对,“什么叫,我不在,你们就见不到他?”
廖姨怀疑自己说错了话,本想囫囵过去,却架不住顾可温一直追问,这才细细说道:“太太不在家,先生不会回华府这边,听吴叔说,先生为了通勤方便,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复式公寓,一般都是住那里。”
廖姨偷眼去看顾可温的表情,唯恐她以为钟辞在外面养了别的野女人,又补充道:“太太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听先生说您之前就住在隔壁,先生是觉得将这里设作婚房,您会觉得更亲切,也更舒适。那复式公寓配套设施也没这里完整,放不下楼上那架三角钢琴的。”
她沉吟一会儿,才如鲠在喉地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廖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