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与专注地沉浸在这种茫然和怅惘之中,被向城拉去另一堂课仍未反应过来。
向城喊他几声,又用胳膊杵他:“辛与,你会怎么写?”
辛与突然回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写什么?”
向城觉得奇怪:“写情书啊……”
辛与看向黑板,上面写着娟秀的字:星辰与你——手写情书指导课。
向城伸长脖子朝辛与桌前的信笺纸望去,没有一道笔迹。
“你怎么不写啊?”他又埋头,边说边划去纸上的一行字。
授课的讲师苏宜是位时髦的妇人,她戴着少女心的蝴蝶发卡,笑盈盈地穿梭在座位之间,就要来到他们这里。
辛与拣起桌上的羽毛笔,在苏宜含笑又打趣的目光下觉得压力山大。
他紧张起来,我该怎么写?
辛与晃动手腕,下笔想写出一点文字却思绪混乱。
余光里,苏宜款款走来,动作优雅地拿起他完全空白的纸轻轻抖动几下。
她调笑道:“小同学,看样子你确实很需要听我的这门指导课啊。”
说着,她归还辛与的信纸:“写作需要调动情绪和感官,想一想令你欢喜的人或事物,动情的话语自然会流出。”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辛与想起来发消息给云省,问他去了哪里,有没有吃饭。
向城:“我要了牛肉面和凉拌三丝,你吃什么?”
辛与关掉手机,考虑几秒后和他一样点了牛肉面和一碟小菜。
向城呼哧呼哧咽下最后几口面,和他说起话来:“我下午就不能去上课了,志愿协会那边有工作。”
辛与想了想说:“你因为什么做志愿者啊?”
向城:“这里是我的家乡啊,你们外地人来肯定不适应,需要熟悉的人带头。”
他吸了吸鼻子:“而且,不是需要投递作品获得资格吗?我的作品分数排名差一点,举办方那边就发邮件请我做志愿者了。”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我和你说,你交的手工在创意上差一点,不然排名肯定能更高。”
辛与诧异道:“为什么这样说?”
“原来你不知道啊,你得分排名正好是录取最大名额的下一位,有人放弃名额去做志愿者所以顺延到你了啊。”
他翻出和负责人的聊天记录:“你看,这是我们发的接机名单,是按照分数排的。”
他把手机转向辛与,表格里是所有录取者的行程信息。
辛与看着屏幕一时怔愣,他排在最后一位,与他名字隔着很远的地方,红色字体遮盖住姓名:自愿转为授课志愿者。
向城颇遗憾地说:“不知道是谁放弃名额,应该会错过很多关键活动吧,而且讲课也挺辛苦的……”
“我想起来了,”向城一拍脑门,点开第二份表格,“是云省去做志愿者了。”
辛与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
云省为什么会转为志愿者,是……因为他吗?
可是,他怎么什么都没有说……
手机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有消息进来。
辛与解开手机,看见云省回复道:我回房间换件衣服,之后去吃饭。
他募地提起书包,穿过人群跑出去:“我先走了大城!”
几分钟后,辛与气喘吁吁地停在房间门口,犹疑地推开门走进去。
云省听见声音转头看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声音一顿,突然看清辛与眼里的无措和紧张。
辛与好像不会说话了,他欲言又止:“哥哥,你为什么……”
两人沉默着对视片刻,渐渐地彼此都懂了对方未表的心意。
云省倏地垂下眼睑,在一室阳光里像缕淡淡的清风,微冷而柔和。
几秒后,他抬眼看着辛与笑起来:“小与,来听我讲课吧。”
如果辛与心里有顶聚光灯,此刻一定是打在云省身上的。
大教室里坐满了人,云省单薄地立在其中,却轻易就将其他人衬得黯然失色。
清冽而舒缓声音清晰地传过辛与的耳膜。
他盯着云省淡漠的侧脸,俯身时依旧挺直的脊背,讲话的嘴唇微张,喉结轻轻滑动……
他不自觉地跟着吞咽。
向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递给辛与一张照片。
是前一晚他和云省在山上看流星时的合照。
辛与全然听不见向城趴在他肩上说的话,只被照片中的那人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繁星满天,流星划出一道道莹白的尾巴,云省侧头听他耳语,刹那的浅笑被捕捉,低垂的眼睛里是比背景更璀璨的银河。
辛与心脏倏地被攥紧。
他好像……突然会写苏宜口中的那种动情话语了。
连片的文字就要在心里组成语句,辛与忽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