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眸光一亮。
凌云木:“算是对你的赔礼。”。
她唇角勾起一抹绝非寻常的弧度,像是一些朝廷权臣或是黑心商家无聊之际时发现什么有趣之事时嘴角浮现的那一抹几不可闻的笑。
适才她想起来今日晨时叶归与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在卧虎山下被鸨公陈昭礼所,卧虎山上藏得是她制造兵革的秘事,怎地他好巧不巧偏偏从卧虎山上滚下来,又在那样巧合的时机点上。
与其在那里闭门造车冥思苦想,不如帮他寻回些记忆,或许能找到些蹊跷。
若当真与他有什么牵扯,也能将他放在眼底下,毙之。
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侬我侬的模样,荀鹤在一旁闷闷不乐,暗骂一声:装货。
且说三人方才踏出宅门,要往吃街走去,迎面便碰上孟兰直奔着朝此而来,她模样匆匆,一副要事在身的模样。
“凌云木!”她直呼其名。
凌云木只得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语气一贯的懒散,一双澄澈的眸子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眨巴着双眼。
“你是?”凌云木问道。
“你不认识我?”孟兰像是见鬼一样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
一个地方的地头蛇,难道不应该对当地县令的一切摸得滚瓜烂熟吗,了如指掌,好时刻准备与他作对吗。
就算不是洞悉无遗,对他身边人总要有个了解吧,也不至于是谁都不知道哇。
今儿下午她遇上徐大夫,徐大夫不知道那是情有可原,可是她作为地头蛇的头脑,若是不知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因为太过于惊骇的缘故,她一时不曾忘记控制情绪,所思所想如同白纸黑字般大咧咧浮在脸上。
倒是一旁的荀鹤看到孟兰,眉梢微动几分。
孟丞相之女,孟兰,倾慕陆舒客,随他来到崖州,又为监督暗探,为其父与四王爷传递关系。
凌云木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想了想,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接着道,“不过你这口音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呐。”
凌云木看她一身年轻派头,衣着时样,只是唯独发间少了一样饰样,显得有些残缺。
然而这残缺又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诗意。
她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你是来参加诗会的?”
见浮光这几日怅怅不乐,花莲心前些日子与她商议为浮光办一场诗会,届时将那些大家请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
花莲心历来嘴上没个把门的,关于诗会一点儿计划没做,便已然传扬出去,说是坊间皆知也不为过。有不少郎君佳人欲趁此在诗会上成婚,好蹭蹭热闹,街坊百姓也乐得见,说是沾沾新人的喜气。
然而依着凌云木来瞧,这可得分开来瞧。
对新郎官是喜气,对新娘子说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准呢。
毕竟一辈子的喜气全在这一日耗散尽了。
成了婚,新郎官依旧被称作郎君,然而新娘子呢,成亲前是小姐,是佳人,成婚后可就是新生的娘了,要为抚育后代做足准备。
真是令人……恶心。
凌云木不愿再去想。
她一贯抵触昏姻嫁娶。
倘若女子因着有生育后代的能力而成为弱势,造成诸般困楚,那么弃之不用如何不是一种决然的胜利。
神将这哺育宇宙的能力偏爱给女人,却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们的帮凶。
他们自诩生育是一个女人最紧要最神圣的事情,却从不提及生育背后的痛苦崩溃与龌龊的伤害,他们夸赞母亲的伟大却从不赞扬女人,他们只是称赞一切对他们本身有利的事情。
她这一生,若是能将这天下变上一变,也是死得安稳。
“诗会?”孟兰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在哪里听到有人说过这两个字,说什么咱们崖州真是发扬光大了,能请到那么厉害的人物来参加。
还有人说听她吹吧,八字还没一撇儿,就崖州这热乎劲儿,能跑的都跑了,谁还会过来这儿玩耍,更别说那些个读书人细皮嫩肉的,来了这儿还不得烤熟了!
紧接着便是几声粗犷的笑。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孟兰不在乎。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她去做。
今下午丢失半张图纸,她与赵页回到府衙后,打算将事迹原委一一道出。
然而甫一进门,便瞧见大人昏在床榻间,冷汗循着肌肤透过衣料,晕染出深色水渍。
他大汗淋漓,一头乌发蓬乱,唇间毫无血色,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正紧拧着眉头捂着心口苦苦压抑着口中的哀鸣,如同撕了他的心裂开他的肺,偏生又将他喉头隔开,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声调。
整个屋子只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与血腥气交杂的味道,令人头晕目眩。
他眼眶如同女儿家染得豆蔻般辛红,一双眼睛因为瞪大的缘故陡然填上一层痛苦的灼芒,好像死神种下的赤色蔷薇。
“画可送到了?”他几乎是从嗓子中咳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