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是谁?”
“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里面有人,墙上还用血画着很多凌乱的线条。”
“后来我们就被转移到了船上,没过几天就找到了我们,然后我活了下来。”
付岚轻描淡写的略过中间的经历,他在逃避,封俞知道,这就是他的心结,就在他纠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付岚犹豫着再次开口。
“其实,从法律义务上说,父母选择子女,才是正确的。”
听到这,封俞的身体一震,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清晰起来。
难怪,难怪……付岚是养子,付屿是亲子,两个孩子只有他活下来……所以付岚不在意的活着,总是说自己活了别人的命。
“他们选择了付屿!?”
付岚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说话,提起酒瓶灌了两口。过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封俞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看见了月光下脸颊旁一闪而逝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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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鹤隐,两个孩子,只能活一个,你快选啊!”带着无尽恶意的声音混着粗气透过喇叭响起,甚至能突破水面,穿进意识模糊的人耳中。
船舷外两个麻袋坠在水里,结实的绳子被磨的只剩细细一股连接着,随着海面起伏而动荡,或许是因为袋子里的人挣扎。
“快点啊——再不选,两个都没命。”
麻袋里的人坚持不住,冰冷腥咸的海水从鼻腔、口腔倒灌,呛进肺里,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
“付屿?哈哈哈,付鹤隐,你也有今天!”
“小子,你得谢谢我,你养父选了亲儿子,这条命算是我给你的,好好活着吧——”
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被拉回船上,充血的眼睛看着肥硕的身躯顶着丑恶的嘴脸,赵大富对着他笑的狰狞。
那是他前半生痛苦的根源。
往日温婉的母亲,不,养母,强忍着泪水,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自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付峰独自在家发起了高烧,因为救治不及时得了肺炎,还留下了后遗症。
付鹤隐不敢面对自己,亦或是不想面对自己,两家的债已经算不清楚了,他们怎么面对对方。
所以他默默带着行囊,赴外省读书,从此自由相伴,再无归途。
五年养恩,亲生父母、付屿之死,命运的抉择,他理解付鹤隐的选择,又无法原谅自己、原谅他。
此后多年,他玩跳伞、玩赛车……在生命的边缘徘徊,身体上有一小半的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也亏了医学条件发达,去疤痕效果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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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富孤注一掷,把希望都寄托在东山的开发项目上,可惜棋差一招,东山的项目被付氏招上。”
“或许,他曾经想把我们杀死在东山上,既能毁了付氏的声誉,也能让付鹤隐痛苦。”
付岚捏起酒瓶,仰头将酒喝尽,空酒瓶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封俞不去看他,走到他背后,轻轻的将人揽进怀里,付岚整个人被嵌进宽阔温暖的怀抱,他的后背有了依靠,他的软弱消在黑暗里,他的伤口被人温柔的舔舐。
“赵大富后来怎么样了?”封俞还是开口询问,低沉的嗓音压抑着,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
“当时他得了肝癌,晚期,没过多久就死了。”付岚捋一捋头发,语气轻松好似毫不在意。
“我不怨。
不知道我的身份之前,我活不活无所谓;知道之后,不选择我也是应当。
可为什么,他已经选择了付屿却让我活下来——”
终于抑制不住,他说不下去了,转身靠在封俞怀里,所有伤痛被捂在衣间,封俞只感觉有冰凉浸湿了衣襟,渐渐的没了声息,只有身体在时不时抽动。
封俞抱着他,无声的安慰,任由他发泄着,等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再哭泣,微微放开才发现付岚红着眼睛和鼻尖,睡了过去。
略一蹲身将人打横抱起,打开房门将人放到床上。看着付岚布满泪痕的脸颊和不安的眉间,封俞打湿毛巾给他擦拭,抚平他的眉宇似是要将他的伤痛一并抚平。
封俞关上小夜灯,在朦胧的黑暗里定定看着付岚,怀里的人时不时发出几句呓语,手指也无意识的攥着封俞衣服。封俞就拍着哄着,低沉的声音和雪松味道包裹住付岚,让他慢慢平息下来。
第二天早上,封俞是被热醒的,自己简直像抱了个炭炉。可能是昨夜吹了风加上心绪起伏,付岚发起了烧。
封俞找到医疗箱,拿出体温计给人量了体温,38.6℃。
见人烧的脸红扑扑的,封俞把人叫醒,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拭物理降温,忙前忙后的照顾着。
哄着人喝了小半碗粥,吃了退烧药,等了半小时才让他睡下。
付岚热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到有冰凉落在额头,很快又离开转移到手上。付岚这时候也没有理智可言,只觉得好玩,那冰凉来回的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伸手抓,想让他停在一个地方。
这可忙坏了封俞,一边给人降温一边还要面对魔爪偷袭,几次三番之后,封俞终于放弃,任由付岚抓着自己的手。湿热的手掌叠在手背,肤色差距明显,倒也契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