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流英给的信心,他看了看贵宾室的大门,也不再那么害怕。
陈岁周站在他身边,小声说:“我陪你。”
洛斯年更加安心,点了点头。
意外的是,贵宾室里并没有人。
两人起先还如临大敌,把所有细节检查一遍,到后来干脆坐在沙发上,享用起专供给贵宾的花茶。
洛斯年喝了两口,放下杯子。
陈岁周问:“怎么了?”
“唔,可能刚才吃得太急,有点不消化。”
说话时,洛斯年半低着头,有些苦恼似的。
陈岁周无端端地心跳加速。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此刻独处一室,没有任何人的干扰。
喉结滚了滚,他哑声说:“我来帮你吧。”
“嗯?”
洛斯年有些困惑,抬起头,视线就已经被陈岁周的身影遮蔽。
陈岁周伸出手,冷不丁覆在他肚子上。
洛斯年:“!”
滚烫的温度触及皮肤,洛斯年一下红了脸,有些惊慌不安地睁大眼。
“你、你......”
陈岁周却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帮你揉揉肚子,这样好消化。”
“......”洛斯年只觉肚子上又烫又痒,禁不住缩着肌肉,一阵阵地想躲。
幸好此时,有人推门进来。
声音惊动两人,陈岁周做贼心虚,猛地收回手,涨红着耳根看向门口。
门口的人倒是没注意他们在做什么,只是随手一指陈岁周:“你,过来帮忙搬东西。”
洛斯年也跟着站起来:“我也来吧。”
那人摆摆手:“你留下,一个人就够了。”
陈岁周虽然有些不舍,但刚才的亲密接触,已经突破了纯情大学生的底线。
当即留下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跟着走了。
“我马上就回来。”
贵宾室在建造之初就是特别设计的,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坐在里面,一点多余的声音也听不见。
现在又只剩一个人,四周更是静得吓人。
洛斯年有些坐立不安。
幸好不是太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洛斯年松了口气,看向门口:“你回——”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他变了脸色,反射性地弹了起来。
门口,萧沉反手关上门。
洛斯年像被攥住心脏一样的呼吸不畅。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逃跑的通道,却只得到更深的绝望。
贵宾室保密性太强,连扇窗户都没有。
唯一的出口就在萧沉身后。
冷静,冷静一点。
过度的恐慌下,洛斯年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力攥紧双手,让指甲嵌入掌心。
要是一直无法思考,那就完蛋了。
疼痛唤回了一点理智,洛斯年深深吸气,强逼着自己开口:“您有什么事?”
萧沉没动,也没说话。
洛斯年抬高嗓音:“我是受学校安排,在贵宾室工作,学生会的同学们还在等我回去,要是我失踪,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他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试图作出警告。
可惜声带抖得太厉害,震慑力大打折扣。
萧沉静静盯了他两秒,忽然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个微小的动作,洛斯年所有鼓足的勇气全都破灭,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膝盖碰到沙发,一下子就跌坐下来。
他撑着沙发想要逃,可是双腿却软得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沉向他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渐渐放大,洛斯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顾家,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雨天。
他被强行压到床上,彻底失去了美好生活的可能性。
萧沉越是靠近,恐惧就越是强烈。
洛斯年再也受不了,从沙发爬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也不敢停,连滚带爬地逃开。
可这只是徒劳。
仅仅是下一刻,脚腕就钳制住。
洛斯年瞳孔紧缩,张开五指试图攥住地毯,却被无从反抗地倒拖回去。
他感到体温一丝丝地从指尖流失。
萧沉强有力的手按下来,却是穿过腰间,放在了肚子上。
然后轻轻地揉了揉。
中午吃得太急,消化不良,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洛斯年只觉胃里一阵痉挛,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呕。
腹部的那只手僵住了。
洛斯年全身都在发抖,低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惊恐令他丧失理智,已然退回到那个只会哭泣哀求的伶奴。
“我错了,萧先生,我错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觉得这些话会有用。
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出乎意料,那只手僵了几秒,居然真的移开了。
连带着脚腕的力道也消失。
萧沉远离了他。
洛斯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不等他再度惊恐,萧沉将他放回沙发,就退后几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洛斯年几乎是立刻蜷缩成一团。
“我需要有人陪,不知道学校安排的人是你,”萧沉解释了一句,又说,“但既然来了,就专业一点。”
他口吻冷淡,甚至有点漠不关心的意思。
洛斯年反而一愣,脑袋从膝头抬起,悄悄看了萧沉一眼。
萧沉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指尖敲了敲扶手:“茶。”
“桌上有。”洛斯年被他使唤惯了,习惯性地回应。
说完才有些懊恼,轻轻咬了下舌尖。
萧沉眉头微微一挑。
洛斯年忽然烦躁起来。
他讨厌这种打哑谜的状态,咬着唇,哽咽道:“萧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这里,但我不可能回去。”
萧沉表情没有变化。
“我可以逃走一次,就可以逃走两次、三次......”洛斯年急切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恐惧,“我不会再过从前的生活,绝对不会,除非我死。”
这一次,萧沉有了反应。
他轻轻颔首:“我相信你说的,上一次,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决心了。”
说话间,他捻着大拇指。
那只手上还有烧伤的疤痕。
洛斯年睫毛颤了颤,有些心虚。
“只不过.......”萧沉偏过头,看着他,“我好像没说要抓你回去吧?”
洛斯年一怔。
萧沉低笑:“年年,自恋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你是谁?”
“......”
洛斯年张了张嘴,血色从脖颈漫出来,一直涌上脸颊额头。
他红透了脸,快要冒出蒸汽。
这个可能,他真的没想过。
仅仅是一瞬,萧沉很轻地弯了下眼睛。
等洛斯年抬头时,只看到他略带嘲讽的表情,脸色更红了,讷讷道:“可、可你刚才......”
萧沉:“一个突然间满地打滚的人,谁见了都会搭把手。”
洛斯年:“......”
萧沉淡淡道:“你走吧。”
洛斯年:“?”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瞪着眼睛,盯了萧沉好一会儿,才试探着站起身,往前迈步。
才走一步,他就扭过头。
萧沉真的没有反应。
他以为会山崩地裂、你死我活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到来的只有平静。
平静到让他以为,过去的事仅仅是一个噩梦。
也许真的像萧沉说的那样,他没那么重要。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往前走的人不止是他,还有萧沉。
洛斯年轻轻呼出一口气,脚步也轻快起来,小碎步从他身边跑过。
临到门口,萧沉忽然开口:“对了。”
洛斯年像是被拎住脖子的小鸟,猛然站直了。
萧沉捻着茶杯,在桌上转了两圈:“顾越要订婚了,你知道吗?”
房间里有那么几秒的静默。
洛斯年说:“我知道。”
萧沉:“不恨他吗?”
洛斯年睫毛垂落下去:“我很替他高兴。”
桌面转动的茶杯停住了。
萧沉扯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么宽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