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没应声,低头研究着绳结。
明明不是死扣,但若是胡乱去解,只会越绕越紧。而只要掌握了解法,随手一拽便能轻易打开。
“诶?这就开了?!”丽娘一脸愕然,紧接着满是讨好地夸赞道,“阿愿姑娘果真蕙质兰心,不愧是能帮侯爷破案的人!”
明明前一秒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温祈默默吐槽,顺手将绳结恢复原样:“这画,方便让我带走吗?”
“方便,当然方便!”丽娘大方摆手,“这整个库房里的东西,只要看上随便拿!”
温祈对剩下这些碎布头实在不感兴趣,谢绝了丽娘的好意,刚准备再让她带自己去见见抚月。
却听库房门外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丽妈妈何时如此大方,好歹也让我换个新的琵琶。那等晦气的死人之物,我可已用三年有余了。”
当着温祈的面,被人猝不及防揭了老底,丽娘脸上简直红得能透过胭脂。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那琵琶可是大师遗作,千金难买!”丽娘梗着脖子为自己辩白,又像是急着岔开话题一般,扯着温祈的袖子,把她拽到来人面前,“你应是尚未见过的,她便是抚月,我这揽月楼正儿八经的台柱子!”
抚月。
温祈确实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可令百花失色的花魁。
平心而论,传闻不假。着实仪态万千,媚骨天成。
“阿愿姑娘为保众人之命,敢在侯爷面前挺身而出,揽下破案之事,抚月虽未亲眼所见,却也钦佩异常。”抚月说罢,便屈身盈盈一拜,一双翦水秋瞳脉脉地看向温祈,“不知可有幸邀姑娘一叙?”
朱大富身死,抚月自然也换了房间住。屋内摆设倒是都差不多,温祈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架子上所谓大师遗作的琵琶。
做工确实精巧,但也够不上千金难买的等次,更何况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头,哪怕精心维护,也依旧不可避免地留下几道划痕。
注意到她的视线,抚月有些忍俊不禁:“丽妈妈贯来视财如命,不过这琵琶,音色倒确实不错。”
“关玖儿曾用过?”温祈开门见山地问道。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抚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惶然,随即点头:“是她。”
温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拉开凳子,在抚月对面坐下,接过她倒给自己的茶水,刚准备道谢,却在目光划过她发间时,陡然顿住。
鲜红边框的系统弹窗在眼前亮起。
【物品:素簪】
【今日传闻:好簪不事二主,此簪一主一主又一主。】
“怎么了?”抚月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发间,训练有素的笑容倒是连弧度都分毫未变,“阿愿姑娘这么盯着我,可是有何处不妥么?”
“……无事,只是觉得你今日打扮如此素雅,倒是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
温祈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波澜,语气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却是借着饮茶的动作,垂眸掩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抚月没在意她的短暂的停顿,闻言倒是掩唇轻笑出声:“若是与他人一般花枝招展,那岂不是落了俗套?男人可都是贱骨头,你越是不同,他越是抓心挠肝地想。”
“对了,我看这幅画你抓了半晌都不曾放下,又是特意去库房取的,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才让你如此在意?”
温祈顶着她探寻的视线,顺手把画轴放在桌上:“说来不怕你笑话,从未听过什么百美图,想必是个稀罕玩意,本想着再讨好讨好侯爷。”她单手托着下巴,满是幽怨地长叹一声,“好歹也给我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只可惜我跟这东西无缘。”温祈用余光打量着抚月的反应,抬手把画往对面戳了戳,“竟是连系带都解不开。果然做人还是不能痴心妄想。”
“竟有此事?”
抚月惊讶的神情不似作伪,难掩好奇地拿过画轴,闷着头研究半晌,最终还是泄气地放了回去:“果真不行,此结巧妙,倒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温祈没有应声,目光随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一路落到桌面上。
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问道:“那若是割断它呢?”
抚月笑容微滞,似是没有听清她的话:“……什么?”
“没什么,时候不早,我便先行离开,不打扰姑娘休养了。”温祈摇了摇头,起身请辞,直到走到门口,却突然被抚月叫住。
“忘在这儿了,你的画。”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落在温祈耳中,却莫名多了些许阴冷。
温祈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与我无缘,便送予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