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绕过几道抄手游廊,她意识到小安的目的地,应当是主院后那栋被封死的绣楼。
绣楼外环境空旷,温祈怕被发现,便没再继续跟上去,借着一棵树影的掩映,看着小安从一扇窗棱边摸出根长条的东西,不像是钥匙。
然后小安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确定了周围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捅开挂在门上的铜锁,拎着竹篮走进去。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又挎着竹篮重新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将铜锁仔细恢复原状,再度步履匆匆地离开这里。
她祭祀的是谁,又为什么偏要来这栋绣楼?
温祈百思不得其解,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突然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柳见山的声音。
“这位……阿愿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
温祈先前根本就没听到半点动静,骤然间被吓了个激灵,猛地回身,正好撞见柳见山满是疑惑的表情。
他站在距离半米多远的地方,手里捏着只葫芦瓢,脚边还放着一桶水,像是要浇水的样子。
温祈不知道他究竟来了多久,但看他的表情,应当没撞见小安偷进绣楼。
“我……待得有些闷,随便逛逛,正好见这绣楼,觉得很有特色,便近前来看看。”她扯了个理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脏还因为刚才的惊吓,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柳庄主,是我来错地方了吗?实在是抱歉,我实在不太清楚这些规矩……若是有所冒犯的话,我这就离开!”
“竟然姑娘觉得无聊,倒是我待客有失了。”柳见山并不计较,好脾气地笑了笑:“姑娘与侯爷关系甚笃,自然也是我柳见山的贵客,不必如此拘谨。山庄内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禁地,只有后山林深树多,容易迷路。”
这一茬就这么被轻轻揭过,温祈稍微松了口气,顺势岔开话题:“柳庄主拎着水和瓢,这是要……浇花?”
她左右看了看,却只看到几丛毫无人工痕迹的不知名野花。
“是浇树。”柳见山笑吟吟地纠正道,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温祈身侧的树,“枇杷树。”
温祈有些愕然地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刚才躲的,果真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枇杷树。
按理说,现在枇杷结果的季节已经过了,但山上温度低,果子成熟也更晚,因此还能看到枝叶间零星挂着几颗泛黄的枇杷,不过长得并不好,只有半个指节大小。
关键物触发功能再次启动,温祈瞟了眼跳出来的弹幕。
【物品:死涩枇杷树】
【今日传闻:庭有枇杷树,吾妻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与此同时,旁边的柳见山也颇为缅怀地开口解释:“年年收成如此,可这树却是我夫人亲手所种下的。竟也是十多年的事情了,而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恍若隔世,再也不会有那样相濡以沫的日子。”
“是因为夫人如今的癔症?”温祈问道。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柳见山表情有一瞬恍惚,然后像是被强行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摇头答道:“我所说的并非是巧书,她是我两年前娶的续弦。种下这棵树的……却是我的亡妻。”
他难掩悲哀地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罢了,都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往事。”
温祈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这么说来,那座无字坟茔里葬着的便是柳见山的亡妻?那陈巧书的癔症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在祖坟那里,留下一张语焉不详的血书?
另一边,柳见山已经拎着水桶,开始一瓢一瓢地浇水。
他半蹲在那里,侍弄得相当细致,就连鹤氅的衣摆浸在泥水里,也全然不在意,整个人像是陷进了另一片空间里。直到水桶里的水尽数浇完,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盯着树干的纹路,忽地痴痴一笑。
“明珠,你闹着要吃这枇杷,如今总算结了果,却是酸涩得难以入口。”
“巧书像你,却唯独不爱吃枇杷。她说午夜梦回的时候见过你来,可你既然来了……又为何独独不来见我?”
他轻抚着枇杷树,像是在抚摸着爱人的脸颊,语调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细微哭腔,但在温祈听来,却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陈巧书是柳见山所找的替身。
她说的有鬼,是见到了这位已故的亡妻,也就是支线任务名称里的“鬼妻”。
原来如此。
所以任务的关键,就在于探查柳见山亡妻的死因了。
温祈总算有了些线索,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柳见山发泄完情绪,开口请辞:“柳庄主,我只向侯爷告了半个时辰的假,便先行回竹苑轩了。”
柳见山应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叫住她:“姑娘不是对这绣楼感兴趣?”
温祈转身与他对视,迟疑着点了点头。
然后便见他继续道:“此楼名唤明珠楼,是我亡妻曾经的住所,如今封存已久,我亦从未进去过,怕是内里已经腐朽不堪。”
“不过没关系,待我生辰宴后,便会将它重新修葺。”他像是想象到了那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漾开笑意。
偏偏脸上还有泪痕未干,这让他整个人显得莫名割裂。
温祈按捺住心头的狐疑,静静等待着下文。
只见他附身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掌心细细摩挲半晌:“若是姑娘那时还留在山庄,可千万要记得来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