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珍无奈摇头,抬手替他整理衣领:「许是猫儿碰的。待你父王回来,让他请符修撒些平安符便是。」她语气轻描淡写,指尖却在九熙腰间三片银叶上多按了按 —— 那是纪王亲自求来的「护身符」。
早膳时,铜锅冒着热气,羊肉汤的香气里混着胡椒味。
九熙啃着羊腿,忽然压低声音:「母妃可觉蹊跷?北院的铁架棚连暴雨都经得住,怎会被风扯断?」
「许是铆钉钉锈了。」傅珍给皖钦添了勺汤,目光柔和,「有些事不必深究,平平安安便好。」
皖钦垂眸搅着汤匙,昨夜在北院施术时的狂风骤起、灵子炸裂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抬眼时已换上清浅笑意:「世子爱琢磨奇事,倒像话本里的侠客。」
「嘿嘿诶,」这夸得九熙嘴角勾笑,整理了一下又面露严肃道:「殿下,您在南院可有察觉什么声响?」
皖钦沉默了一会:「睡得太沉,记不大清了。」
九熙九熙赧然挠头,却在低头时,瞥见皖钦袖口沾着的草叶 —— 那是北院墙角常见的狗尾草,叶面还凝着未干的夜露。
出了主院,两匹骏马踏过青石板。九熙在前头策马缓行,马蹄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响,惊起檐下鸽子扑棱棱飞向灰蓝的天空。皖钦任由缰绳松着,看九熙在前面策马转圈,少年的笑声混着市井喧嚣,织成一片热闹的云锦。
正四处瞧着,忽然,街角传来叫卖声:「蘸花青!刚出锅的蘸花青!」
他猛地勒马。竹匾里的炸物金黄酥脆,油香混着葱花味扑面而来。卖货的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单衣薄裳,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下露出冻红的指尖,见他驻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客官要一串么?刚炸好的,还热乎呢!」
九熙折返时,正见皖钦接过两串炸物。少年望着小姑娘补丁摞补丁的围裙,想起母妃常说 「市井谋生如履薄冰」,忙凑近道:「这季节哪有真蘸花青?不过是葵菜草罢了。」
「葵菜草?」皖钦捏着油纸,触感轻得像片云。他看见小姑娘指甲缝里的油垢,那捧竹匾时微微发颤的手腕,忽然想起流萤 —— 冬至,妹妹偷溜出宫买糖炒栗子,被逮到时冻得鼻尖通红,却把温热的纸包塞进他手里,说「哥,这是冬天的味道」。
「两者有何不同?」他递一串给九熙,油纸下的温度透过指尖,「为何世人只爱蘸花青?」
「蘸花青三春方开,根茎带苦,炸后却回甘。」九熙捏着炸物,有些为难,「葵菜草虽不是随处可见,但味淡如草,纵是炸了,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皖钦咬下一口,面糊里的碱味混着草香在舌尖散开。确实寡淡,却有股子韧劲。
他望着小姑娘收摊时,将没卖完的炸物分给巷口乞丐。
「稀有未必珍贵。」他轻声道,看着小姑娘抱起空竹匾,脚步轻快如雀跃的小鹿,「你瞧,这种草生命力极强,哪怕被踩进泥里,开春也能冒出新芽。」
九熙似懂非懂,皱眉看着手里的炸物,路过巷子时到底没忍住,将其扔进角落。
几个乞丐冲出来争抢,碎屑落进他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却笑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