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簪临时改道是想起清儒掌管刑部。
袁云昭入职礼部怎么没提前向东宫报备?
她私心里不喜欢清儒,正好借机去讨个说法——说白了就是去找他晦气。
不巧得是清儒和右侍郎都不在刑部,左侍郎班均在职,接待太女。
云簪看着清爽无比的刑部,简直跟清儒这个人的外表一样明亮端方。
“殿下,清儒大人不在衙内,还请……”
黍离横身拦班均:“殿下鸾驾至此,你也敢阻?”
菽娇哼了声:“就是。好大的胆子。”
云簪懒得理会,绕过三人,径直往后堂走去。
她看过东宫地图,刑部有一出口紧邻皇宫西宫门,出衙门过金吾卫的禁军甬道就是西宫门。
所以刑部办公地方是挨着西宫墙建。
清儒这般外表端方,内里阴狠之辈,若真有什么藏污纳垢,必在后堂。
她绕过清儒的办公大殿,路过时还朝里瞻了一眼,只见里面除了干净还亮堂,一点不像刑部人待的阴森严苛之地。
直入后殿,又分出东西两堂,云簪回首问:“这就是刑部的双堂?”
班均绕过黍离的阻拦,上前行礼:“回殿下,正是刑部双堂,又名:典律馆。左馆为律堂,右馆为案堂。
律堂专司修订律法、编写司法刑名。案堂则分前、后馆,前馆负责誊录各地上报的案件文书,后馆是归档入室的档案馆。”
云簪左看右看,不见两馆人出来拜见。
她直接进律堂,一帮子年纪不等的人正在案前、书架前翻阅前周律法典籍,时而激烈争论,时而低声商讨……完全忽视了太女的存在。
太女是谁?她懂律法吗?不懂别来添乱!
云簪在心中替这些人补足潜台词,抬手阻止欲要吆喝的黍离。
自觉无趣,她又带人去案堂。
案堂比律馆安静,都是些低头奋笔疾书的书吏、小司。
堂内主事过来行礼,刚想介绍,被云簪阻止。那些誊抄案卷、整理糊录的书吏连头都不带抬一下。
云簪绕了一圈又站在两堂中间的空地,回首找班均:“你们清儒大人平日都在哪里公办啊?”
班均年近四十,看太女就像看无所事事、不爱学习的幺女。
“回殿下,清儒大人每旬的头一日会在宫里刑部衙门坐镇,其余时间在青木街的外衙审理各地上报的重要刑案。
待案件审理完毕,卷宗会送来双堂。
案堂前馆誊抄卷宗,送一份给律堂。律堂复批卷宗,与旧案对比,以校验该案的刑名是否适用、处罚轻重是否恰当。若无异议,誊录的卷宗会送返衙门存档。”
“这么说案卷分两地各存一份!”云簪见他点头,心中暗忖:清儒做事是挺周全。
她已经没兴趣再留,出门撞上探头张望的菅鸣山,开口便问,“菅大人,孤要建的天机楼排上工部的日程了吗?”
菅鸣山“啊”了声,没见到左右侍郎,额上瞬间沁出热汗。
“殿下,工……工部……”
云簪至下向上扫视他汗津津的脸,啧了一声:“听说你的木工技艺非常好?”
——任人唯贤。孙衍几这位左丞干得确实不错。
“是,是。”菅鸣山抹掉滑到下颚的汗水,心里正跑马呢,左右侍郎疾跑过来救场。
俩侍郎一左一右把先前演练的话一股脑儿对太女捣鼓出来。
云簪眨眨眼,唇角微微抽动:“哦,就是说今年户部拨的预算已经用完,没钱没染建楼。”
她见三人重重点头,含笑道,“那就等明年。孤现在就去户部,找户部尚书江城子商量。”
说完,在一众紧张声里快步去往户部。
留在原地的菅鸣山揉把红润的脸颊,拍了拍左右手,拿眼神赞他们:来得及时,干得漂亮。
至于天机楼,事儿不大。明年的事明年再想办法。
班均本不欲凑这热闹,瞧菅大人的反应实在有趣。
——若菅大人下狱,没一鞭子就全招了吧。
他忍不住打趣:“菅大人,你这爱流汗的毛病得治治。下官建议您多去东宫走动,说不定能把这毛病根治。”
“哦,这……这是什么治法?”菅大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班均笑道:“以毒攻毒啊。”说完再次作揖,“诸位慢走,在下不送了,”转身回刑部衙内。
菅鸣山对着他的背影哼了声,带左右手回工部衙门。
这头,户部尚书江城子是个人精,云簪提两次天机楼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巧妙地岔开话题。
江城子做足气氛后挥退左右,同云簪品茶说起东暹王凌云称霸江南的旧事。
他是追随东暹王的旧人。
后来,东暹王无意争夺天下帝位,将他连同几名旧人都留给了女帝。
女帝最终只留下江城子一人。
云簪想起当年引发西南叛乱的何秋刀。
何秋刀也曾是父亲部下。他不满母皇提拔东方川,又被遣往边境镇守,几年后起兵造反,被女帝南巡时平定。
云簪对这些过往的事真挺好奇,听江城子讲好多父亲和母亲的旧闻轶事。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钥的锣声一响,户部尚书江城子起身告罪:“殿下,时候不早,臣该回府用晚膳。
家中妻儿老小都在等臣回府。若臣不回去,她们都不肯好好吃饭。”
云簪看着他悠然离去的背影,对一旁的菽娇和黍离道:“……孤这是遇到官场硬茬子了?
哎呀,孤还要同云昭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