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争府的天机楼上,楚天机注视不远处的济世堂外、摇着蒲扇笑意盈盈吆喝买卖的大姑娘。
五年不见,轩辕云簪的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同画像上一样长开长高了。
不过,论起来,自己站在她面前,该是俯视的姿态吧。
这个感觉让楚天机有些小小的得意,随即又觉得太幼稚,收敛了。
从这望出去,她的眼神里也没有儿时的狡黠,没有画像上那么传神的死寂悲伤,反倒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清澈“愚蠢”。
“女帝当街卖蒲扇,当真是笑掉大牙。”楚天机喃喃一句,目睹飞鱼从她手里买了蒲扇后跑回来,只觉得飞鱼这小子真是……
片刻后,飞鱼恭敬地递上一把蒲草编的扇子:“国公爷。”
楚天机接过蒲扇,抚摸上面密实的纹理,与金银丝袋的编织法对照,确实不同于普通匠人的经纬手艺,中间掺杂一条极细的竹篾,让蒲扇粗看起来完全是蒲草编制而成,实际用极细的竹篾填实空隙,外表却看不出一点痕迹。
金银丝袋的织法也是如此。据说这是用来存放轩辕枪,若不紧密,这袋子很容易被轩辕枪的尖芒和锋利边缘刺破或划开。
“你把她带来。另外,用我们的渠道传信给京城,通知黍离前来接人。”
“喏。”飞鱼赶紧奔下楼去找云簪。
楚天机撩眸看向一声不吭的游雀:“你没什么要说吗?”
游雀舔了舔唇,顺着他的心思问:“国公不打算送陛下回京吗?”
“呵,”楚天机就等他这一问,好记起当年跪在东宫门前的耻辱,“可惜,本国公的生克蛊丢了。不然——”
不然,以生克蛊克制云簪体内的金蝉圣蛊药效,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玩儿。
他想起生克蛊,就想到梁青芙,一掌拍在桌面:“真是便宜这女人!”
游雀根本不可能跟上他的思路,垂默作罢。
飞鱼去而复返,面色惴惴:“国公爷……”
“怎么?”楚天机起身从窗台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云簪的身影,“人呢?”
飞鱼:“我说要抱圆了她的蒲扇,请她送上楼。她也背上篓子准备过来,结果药铺里跑出个伙计将她拦下,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楚天机一眼“你果真好蠢”的眼神,按理第一次就该把人带过来。
“他说什么?”
“他说:若是公爷真心想买蒲扇就上门去买,别耍这套忽悠人拐人的把戏。”真想拐人的飞鱼一时哑口无言,落荒而回。
“等等!”楚天机突然盯紧他,“她没认出你,你没说自己是谁?”
“……”飞鱼呆了呆,“我轻声唤了她‘陛下’,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让我拿起扇子对……比下。我说不用,让她拿上扇子跟我走……那伙计就跑出来阻止她,又把我轰走了。”
楚天机琢磨一番这话,走过去就给他一蒲扇,拿着扇子快步下楼。
游雀蹙眉跟上去,扫了眼追在后面的飞鱼:“第一次去买时,你怎么不把陛下带来?你就没发现陛下有一点不对劲吗?”
飞鱼一脸:你说啥?
游雀一脸“你没救了”。
“五年时间,你的变化大到能让陛下认不出吗?”
飞鱼:……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道,陛下失忆了?”
——她……不愿意回宫?
楚天机还是晚了一步。彼时,药郎已经带小仙出城门,回农村的小家。
他在大街上来回搜寻,一路问到胜争府西城门口,再出去就是荒山野村,不知往哪里去找。回头看向一路跟来的飞鱼,看多了眼睛疼,转眸问:“游雀呢?”
游雀稍慢了一些,带着楚真一、几个下属追出来。
楚真一是中年男子,儿时跟随过楚天机的父亲楚甲子,行礼道:“小公爷,我问了济世堂的掌柜。
他说:门外摆摊的姑娘叫小仙,乃是堂内学徒——药郎未过门的媳妇。两人在四个月前到胜争府,交了学医的束脩在堂内求学。药郎的媳妇……”
迎着楚天机越来越利的眸光,轻咳了声,“没什么大本事,但编织手艺不错,在他们铺子门外摆摊有五天了。”
游雀见楚天机的目光扫来,补充:“他们都不知道陛下的来历和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叫小仙。另外,……陛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由瞥向飞鱼:说不定真让这小子蒙对了,陛下可能——失忆了。